我的老父亲
前两周母亲生病住院,我便请假几天回家探望父亲和母亲。父亲今年八十五岁,他这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作息规律,身体状况一直比较好,他向来都是一个沉默寡言、埋头干实事的人,现在话就更不多了,偶尔说几句,也是他以前的一些事情。这次回家,我发现他的身体差了很多,走路腿脚无力、行动缓慢,几百米都走不动的感觉。因为一直在外工作生活,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父亲和母亲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陡然见到父亲日益衰老的状态,让我不由得格外脆弱。在家几天,跟哥哥姐姐聊聊父母现在的身体状况时,我的眼泪总是忍不住流下来。作为普通的一个人,当我真正即将面临生老病死的时候,那种情绪真地没法控制。
有一天下午,父亲独自一人上街买东西,过了不多久我们就看他几乎是拖着左腿慢慢地挪回家,一到家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坐在藤椅上,很忧伤地告诉我们:他在街上走着走着,就莫明其妙地摔了一跤,还好旁边小店的人认识他,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他便边摇头边嘟囔着:唉,我这人真的是不行了,身体真的是太不行了。他的话让在一旁的我听得格外难过。我在家住了六天,父亲就有两天晚上起床后摔跤,早起时母亲告诉我,而父亲竟然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说自己没有摔跤。
清明节那天,哥哥们回老家做清明,我和姐姐陪着妈妈去外婆坟上烧香。正常情况下,父亲会很开心地跟哥哥们回他的老家,因为他最心念念的就是他从小长大的老家-戴家岭。而这一次他自己主动地坐上了姐姐的车子,说他走不动,爬不了大山了。
我和姐姐都是在外婆家那边长大的,跟外婆的感情都很深。当姐姐在外婆坟前烧香磕头的时候,我望着以前我和外婆一起生活时住的房子那边,突然回忆起外婆最后一张相片的样子,再想到爸爸妈妈现在的身体状态,禁不住潸然泪下。正如季羡林老先生所说:“人是百代的过客,总是要走过去了,这绝不会影响地球的转动和人类社会的进步,每一代人都只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长途接力赛的一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宇宙常规。”生老病死是一件自然的事情,有生必有死,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子女的我,看到自己的亲人一天天的老去,那种难过是无以名状的。
在家期间,爸爸妈妈装了无线网络和摄像头,通过这个摄像头,我们五个子女各自在家都能够看到他们两位老人家在家的一些活动。我现在每天中饭和晚饭的时候都会打开这个摄像头,跟爸爸妈妈闲聊几句。冯友兰先生说:“何止于米,相期以茶。”米是88岁,茶是108岁,对于做子女的来说,真心希望父亲能够“相期以茶”。而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每天争取和他们说说话,有时间便回家陪他们住几天,照顾他们几天。
连季羡林老先生都说:“吾辈凡人的诞生,无一例外,都是被动的,一点主动也没有。我们糊里糊涂地降生,糊里糊涂地成长,有时也会糊里糊涂地夭折,当然也会糊里糊涂地寿登耄耋,像我这样。”那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体会为人子女所带来的这种种情感体验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