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芳草地

2022-07-05  本文已影响0人  刘都

“青春芳草地”

是90年代末,在我的家乡灵宝,一档电台节目的名字。

当时的电台只有一个频率,不到十个人。

是一个小地方的小电台。

我的母亲是这个小电台的台长。

现在看来,这是一档特别简单的节目,就是每个夜晚读一些美文和听众来信。

可是它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关于广播的种子。

如今,我对它的记忆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身材娇小,但是眼睛很大的漂亮女主持,她的名字叫海燕。在我还拽着灵宝话天天骂人的童年,她标准的普通话和好听的声音,让我觉得洋气而遥不可及,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土鳖。

第二个,就是电台收发室堆积如山的听众来信。由于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得这个画面是亲眼所见,还是来自母亲的描述。总之印象中,当年许许多多的灵宝人,晚上都会守着收音机收听这档节目。

这档节目是母亲从业生涯的骄傲。

也是我心里最美好的广播的样子。

在一个信仰单纯,科技落后的年代,自我意识逐渐觉醒的人们,没有更多的交流渠道,他们把小小的心事,交给了一个陌生神秘而好听的声音,交给了天上远远的电波,就好像小城上空交织着人间悲喜的霓虹线,勾连出一种朴素年代的浪漫。

这份对广播的情愫,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我的择业与就业。大学毕业论文,作为新闻采编与制作专业的学生,别的同学都在写电视报纸传播的七七八八,而我的题目是《论广播语言的画面感》,当时我觉得自己牛逼毁了,另辟蹊径,逼格满满。

而今看来,无论是电视还是报纸,我们好像都做了一个毕业就过气的选择。

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

不止。

毕业那天我们一起过时。

我们这代人,前20年好像活得很慢很慢,一个小霸王游戏机能玩好几个暑假,抱着大脑袋电视机能看几年,一个电脑游戏能贯穿一整个大学,你曾经沉迷热爱的种种,总感觉陪了你很长很长时间。

时代当然应该发展,可是总感觉这几年,发展的好像特别快,快到你连长情的能力都没有。

从博客到微博,从微博到美拍,从美拍到抖音,信息传输方式在极速更迭,表达的方法也变得五花八门,而80后们也在洪流中仓皇追赶,踉踉跄跄。

比如我刚刚摸过几次直播间的话筒就发现,广播,好像不一样了。

在我的家乡灵宝,早已经没有了《青春芳草地》。106.1也没有了《千里共良宵》,现在的广播,内容更多样了,节目更丰富了,能实时互动了,实现了可视化。

现在的广播,在努力聚合所有的科技,渠道和平台,感觉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了广播。

从自媒体到新媒体,从大屏到小屏,从录播到直播,传播似乎变得更多元了,可这个行业却在求新求变求眼球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四不像。

我清醒的知道是我过时了,我也清醒的知道,过时没什么不好。

在一个快餐文化爆炸的时代,保留一个过时的情怀,是对自己的审美有一个交代。

我当然不恨这个年代,相反,我还在享受它的种种便利,微信支付,外卖到家,刷脸坐地铁,如果你一方面享受着它的种种,又同时唾弃它的粗糙,那就像婊子立牌坊一样双标。

婊子当然不能立牌坊,但她可以怀念自己的麻花辫。

就像如今,你随时随地可以用手机app听歌,却偶尔会想起那些年彻夜钻在网吧,一首一首歌的挑选替换,下载满128兆的mp3……

就像如今,你出门不用带一分钱现金,可也会想起刚上班时,每发工资就赶紧去银行,把热乎乎带着油墨香的钱,取出来闻一闻,留下几百块,再把剩下的存回去……

就像如今,你微信表情包里存了上百个表情,却每每想起高四复习时,远方的同学寄来的照片,那笑容和大黄脸一点都不像……

就像如今,你坐在飞驰的高铁上,看着制服光鲜的高姐,推着并不便宜的咖啡牛奶小点心,也偶尔会想念,大学乘坐了好几年的绿皮1086上,连云港的漂亮姑娘和新疆大叔布兜里的馕,想念对面大哥拿出来的扑克和车厢连接处的铁皮烟灰缸。

1086,它的一切都不够方便,不够干净,不够舒服,可它构筑了一种人与人的相处空间。

坐在里面,人们面对面。不像高铁,人们面对背。

就像故乡的电台,每夜陪伴着小城入睡的《青春芳草地》,那时的人们,没有机会在微信平台互动,听主持人实时播读自己的三言两语。

可他能用一晚的时间,在台灯下,稿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一封长信。

许知远对马东说:我觉得人们越来越不精致了。

马东问:我们精致过吗?

我们当然精致过,过了时的人,那些让你过时的,可不就是精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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