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朋友啊,不要忘记你是孤独的。
火车开往大理,我站在昆明站的人群中,只觉时光忽忽。
在那之前的一小时,我坐在大明的电动车后座上,与某位姑娘擦肩而过。然后我翻出白天拍的海鸥,发了一条傻逼朋友圈,然后又删掉了。
大明姓明,是我三年没见的初中同学,之所以叫他大明是因为小明之类的称呼实在是让人不爽。
昆明电动车太他妈多了,简直就像苍蝇,走到哪都一群一群,与城中村的臭水沟相得益彰。
绿皮车摇啊摇,向着大理出发。那个时候是晚上十点三十七分,我的车厢号和床位号刚好是我生日的数字,啊,今天已经够尴尬的了。
火车上照例有各种各样的人。谁也不认识谁,却偏偏要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完成一段相同的位移。啊,这真是值得深思。
车窗外突然有雨声。我不知道是天突然下起了雨,还是火车冲进了雨中。
很快到了十一点半,车厢里关灯了,大家也都开始上床睡觉,就像是饮水的肉鸡又被关入笼中。
又过了一会我也脱掉鞋子爬上了床。
邻铺的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啊,讲话声音轻轻的,笑起来很让人感动。她当然不是对我笑。火车摇啊摇的走着,外面已经没有雨。小姐姐睡着了,侧着脸,头发垂下,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真的是太可爱了。车厢里一片昏暗,只有路边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照在她脸上,一闪一闪。我还是睡不着啊,在这种傻逼火车的傻逼床上只有傻逼才睡得着。当然可爱的小姐姐除外。我坐在床上,盯着她的脸看了半个小时。小姐姐没有翻身也没有醒来,这真是太幸运了。
这样的近似变态的行为在黑夜里得到掩藏。我把手机刷了又刷,万籁无声。
大概在两点半的时候,我决定起身去尿个尿。火车经过一大片山坡,坡上是梯田,坡下有条河,荒凉黯淡的景物在窗外掠过,叫人感动。从卫生间出来,镜子里的我双眼通红,像条打架打输了的土狗。我吐出舌头对着镜子哈了两下,还好没人看见,真他妈尴尬啊。我把手伸进衣袋,摸到了白天在海埂公园大明给我的香烟。啊这真是太叫人感动了。
我把皱巴巴的烟掏出来,小心地捋直,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情绪酝酿得刚刚好。突然想起我没有打火机,啊这真是太不幸了。然而我是天才啊,我在火车上跋涉,开始了在凌晨寻找一个打火机的冒险。
我往火车前进的方向走,遇到了一个哄小孩的妇女、一个上厕所的老太太,然后我走进了软卧车厢。啊妈的软卧的小隔间还有门,真是好啊。然后我看见一个敷着面膜坐在床上玩手机的中年男人,脸上白得像厕所里的白瓷砖,妈的吓得我又有了尿意。啊,在半夜敷面膜的中年男人都是傻逼,睡觉不关门的人都是傻逼。
前面两节车厢都是软卧,找了一圈连打火机毛都没找到。我没怎么坐过火车,啊妈的我好怕迷路啊。
然后我往回走,回到我的车厢后再往后走。在两节车厢之间的抽烟区,我遇见一个疲惫的中年男人。地上堆着他的大包小包,他就坐在那些包上,靠着隔板睡着了。真是幸福啊,他的终点一定有人在等候,而且他还睡得着。我到两点半都睡不着啊,我真是个不幸的废物。
感受着脚底的微微震动,我走过了七节车厢。就在我几乎忘记此行的目的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那个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大爷。
大爷是个很好的大爷。他也是坐在两节车厢之间,目光深邃,不动如山。看到他嘴里叼着烟,我上前问了一句大叔啊有打火机。其间我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啊,海绵体大战括约肌,遗憾的是没看清女主是吉泽明步还是橘梨纱。那一定是吉泽明步吧,那必须是吉泽明步,吉泽明步是一种信仰,只有吉泽明步才能配得上大爷那深邃的目光。
大爷掏出打火机递给我,不怒自威。我点燃那根皱巴巴的烟,赶紧躲进卫生间,为大爷留出那个神圣静谧的空间。
啊,多美好啊,孤独的火车,孤独的夜,孤独的老先生看着孤独的吉泽明步。真是太孤独了。
回到我的车厢的时候,小姐姐还在熟睡。她小小的鼻子皱了皱,然后把脸转了过去。啊,睡觉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我喝下半瓶水然后爬到床上,把自己藏进这一片静谧之中。愿小姐姐有个好梦。愿老先生有个好梦。这趟火车上的人都已睡去,而我什么也没有。
到大理古城的时候太阳刚刚出来。阳光越过湖面和村落照在身后的山顶,山上的残雪亮亮的。
真他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