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诡谭》第六十四篇 笔精

南川褚剑雄，世家子也。其祖尝为御史，后遭谗谪，归乡抑郁终，家道由是中落。至剑雄辈，家贫益甚。褚不事生产，唯赖妻魏氏日夜织布得生。褚日夜苦读，博功名，冀振家势。

某日夜读于偏室，忽困倦非常，乃拥案枕书寐。忽有风来，键落牖开，褚起身欲扄之。而忽一人已入室坐，就于案前取褚作之文观，览毕亦不语，唯摇首而已。

褚见状，微愠色变，欲詈之，转思不妥，忍而温言诘所从来。其人乃略述身世，自言毛姓，因夜饮友家，过而闻书声，乃造访。

褚乃略展眉，相与坐谈。毛口若悬河，诸子百家，无不知者。褚乃就时艺询之，毛谓其能知秋闱所考者，褚苦求之。毛以其困顿故，乃告之，平明乃去。

褚既知所考，乃竭思尽智作文，既得，则不复苦读，终日游荡而已。及至秋闱破题，则非毛所告者，唯一字谐音，而其义大变，前作遂废。褚勉力为文，自分不得中，果落孙山。

懊恼归家，褚心甚悲。至夜则毛复至，褚乃怒诘之。毛笑曰:“吾非人，笔精也。前有顽童将焚吾，汝祖阻之，乃得幸免。今历三世，得修为人形，欲报汝祖之恩，乃以题目告汝。惜乎汝因之有恃无恐，不能继日苦读。盖天道有知，不使人不劳获，故题为之一改，可知吾非汝欺也。吾亦知汝此生恐难折桂，然汝切不可因之志懒气疏，当自发奋勤，或转行商，当能称意。”言讫不见，褚讶异无语。后数考，皆不中，乃弃文从商，果二载而大富，家业由是复兴。

南川子曰:“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学者之不古可知也。为学之道，终以勤字为先，纵无所成，苟能修持己身，使通达于世事，不为凡情所惑恼，其不亦逍遥乎！”

丁酉年五月廿一于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