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
国庆放假回家,母亲在闲聊中忽然说:“龚水生,你的同学,生病死了。你知道不?”
我摇摇头。
龚水生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那个乡村小学校,学生并不很多,每个年级不过一个班级,每个班级不过三十多个孩子。龚水生个子矮,永远坐在前两排。他的脸很圆,五官很大,大嘴巴有点往前突出,我长大以后看《星球大战》的时候,感觉那个犹达大师有点眼熟,现在想来,龚水生就有点那个样子。升入初中后,我们进了不同的班级,交集少了,等到初中毕业,各自求学,天南海北,彻底没有交集了。
我后来也从同学那里听说过一些他的消息,他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工作,中间有一段不算很顺利,但收入还不错,也升职做了一个小主管,总的来讲,也还过得去了。
我再想不到他竟然过世了。毕竟,我们都还不算老,说起来,还可以算得“青年”,打扮打扮,还可以冒充一下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但是,毕竟人的寿命也不好完全看年龄的,年纪轻轻就去世的也不少的。
我妈和他家父母互相认识。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那么熟的,我们两家住在不同的村子,离得还挺远,也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工作关系之类的联系。就这个消息,我妈怎么会知道的,我也觉得很好奇,因为我妈摔断了腿,已经有半年足不出户了。但我是一个死宅、社恐人士,我当然不好意思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必然会说,是谁谁告诉她的。我不想知道那个谁是谁了。左右我也不一定认识。
但我妈毕竟是一位残障人士,所得的消息便也不那么丰富了。她只知道,龚水生是生病死的,病了几个月,治不好。
我听着,很感慨了一下。今年以来,我爸的身体情况很是不好,每天吃药不说,半年多时间住院4次,再加上我妈的断腿、伤口感染,我自己二次阳,我几乎每天都在往医院里跑。也算认识了生老病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艰难的时刻,我曾经觉得自己要熬不过去了。但是我们毕竟都好了,如今可以团团坐在一起,吃着瓜子谈天说地。我想不到,就在相同的时空里,有一个我的同龄人,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我们一起度过了天真无邪的少年时代,我曾经盯着他的后脑勺想,为什么他总是考得比我好?
他们家也很不幸。我妈说。几代单传,爷爷奶奶、还有他爸爸,都生病。龚水生呢?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女儿,女儿却从小多病。为了照顾女儿,媳妇就一直没有上班。不要他妈妈带,说她年纪大不会带小孩,要亲自带,从来没有上过班。有人劝他们再生一个孩子,他们却不肯生,说是怕再生的孩子还是有病。他的丈人丈母娘,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领着一帮人到他们家去闹,骂他们家。骂得实在厉害实在难听,村子里别的人家都看不过去了,帮他们出头,集中起来跟丈人干了一场,这才好些儿,不再那么骂了。现在,他们家就剩下这个媳妇带着个有病的姑娘。
我妈说完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有点沉重。大概,就是,每一天都好好过吧!珍惜生命,珍惜健康的身体,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