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凭条的故事

（上）

我是一张凭条。

我的母亲，是我从未谋面过的一台庞然大物。

我出生时就离开了母亲，接着被一个人的手攥住了。也许我那时就有了六岁人类的智商，只是没来由地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她把我团巴团巴，随手塞到了一个红色的口袋里。

我听着她和另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另一个人的声音很有冲击力，把我的整个身体都快震破了。

不断的抖动下，我毫无阻拦地滚了下去。我无助地躺在地上，无法像人类一样发出声音，也无法动。我既然是一张纸，一张凭条，我生下来就无法说话和行走。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有些茫然：作为一张凭条的我，初出“茅庐”，我到底应该相信谁？我该随着空调风滚到哪个人的脚边寻求帮助？

我拼命勒住地板，努力不想让自己离开地板的温暖。然而还是抵不过风，被呼的吹走了。

没有办法。作为我这样的“生物”，面对风这样的自然现象，是无法抗争的。

（中）

在不断地飞动的时候，我只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我快承受不住了，撕裂的口子飘出白色的“血”来。

终于，一只粗糙的手捡起了我。我以为我终于会有一个家了，没想到，那人说，捡到了一张好东西。我懵懵懂懂，不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努力探出脑袋，是个中年人，从我仰视的角度去看，我只能看到像倒刺一样几乎遍布半张脸的胡渣。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胡渣，再向上看，看到了一双桃花眼。

我不太懂人类的长相结构、审美什么的，只是单纯地觉得一双很温柔的眼睛跟他眼中乍现的光不太像。

他一直走着，我只觉得这条路越来越熟悉。走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我看到了之前丢下我的那个小女孩：是她！她一脸焦急地站在储物柜前，拼命跺着脚。我明白了：她丢下了我，她所储存的东西就打不开。

我很想去帮她，可是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被重新揣回衣兜，眼前是漫天的黑暗。

（下）

过了会儿，我听到皮鞋踏着地面特别有韵律的脚步声。男人终于走进了储物间，毛毛糙糙地拿出我。一道红光顿时照在我的衣服上，呃，好刺眼！

我睁开眼：天哪，在我眼前的赫然是生产了我就不管我的妈妈！我努力呼唤着，可是母亲却只是继续冰冷地扫描我，并显示出一行字：该条码已无效。

我想，应该是那个女孩用了其他方法开了柜子。总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张废纸了。

果然，那个男人狠狠地咒骂一声。接着，我的头和脚被他扯住，我感到无法言说的疼痛，泪水盈满了眼眶。“刺啦”一声，我被分成两截。

在即将要死的时候，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我浑浑噩噩地看着我的母亲：一直到死，她都没有看我一眼……

呵。因为我生来只是一张凭条而已。

想通了。

男人撕碎了那张凭条，点上烟，嘴里嘟囔着什么。再也没有理会垃圾桶里已经和其他垃圾混为一起的凭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