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

   

抖

      十月暖阳，当我躺在N2中那棵大樟树下木台上，已是上午十二点。

        正值周日饭点，这个时辰，四周静悄悄的，连鸟雀也一边歇歇。

          正午阳光灿烂，十月小阳春，有点儿温热，穿了绿格子衬衫，特别有春天的明媚。

          许久不见，感觉樟树又长高了，阳光透过浓密的叶子洒下点点碎金，落下斑驳的影子。风过处，满眼绿意抖动着，随着叶子哗啦啦地响，我就要溶入这无边的博大中。

抖

        只是脑子中鲜活地闪着一个“抖"，搅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抖是战栗丶哆嗦，是一种紧张的情绪。像我一样，从小山村出来，60年代孩子多家穷，父母很严历，老实本份，那样的家庭出身，大抵缺少见识，做事少了胆识。

          我略略记得上初中时，有个语文老师特别爱让学生上台背书，于胆大的人可以有机会好好表现，字正腔圆背一背，收获一片雷鸣掌声。可对我，真是苦差事。发音读不准，嗓子又不好，一上台，声音抖抖索索的，胡乱背上一句五言诗，半分钟，就那样子还手心手背全是汗。

          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属于胆小如鼠之辈，即便再努力，再磨砺，顶了天可能是“艺高人胆小"。只懂得在被动困顿中坚持本分，顽强自救。

抖

        懂得在胆怯中转身，还是缘于那次上台竞聘。

        那是2004年，那一年我从春天就得了寻麻疹，全身痒，关节痛，免疫系统告急。到上海中山医院住了一个月，得出疑难杂症，自己调理。

        回了家，中丶西药一起上，治得浑身乏力。偏偏一上班，让我去沈家代班。那时候沈家还是一大片田畈，单位就在衢龙公路边上三间店面。

          每天在汽车发动机的轰鸣中过日子，最烦的是上下班只能坐309，人多车少，那个挤呀，真是每一天都是春运。

抖

        我没有气力往里挤，每一次都只是蜷缩在门边小角落，金鸡独立，随着车子在恍荡恍荡声，东倒西歪中死去活来，那时候真是很痛恨上下班。

          忽然有一天傍晚从三衢路走回家，东边楼的同事特意等在医药公司仓库门口，告诉我，分行设了新岗位一主办会计，拿来竞聘的。你学校里出来的，肯定行，那样子，你就不用下乡了。

          多少年过去了，心里头还记得这位童姓同事的好，虽然他已离开单位多年。

抖

        赶紧回家，敲开对门。说明缘由，那时光在文字上真是生嫩，我连竞聘书都没见过。幸好邻居是做办公室文秘，见识广。最重要是热心善良，一口答应教我。

          轮到我上台竞聘时，才发现来的人可真多，黑压压的一片。唉，叹一口气，为了可恶的309，一定要拼一把。

          站在台上，先是自我介绍，再是领导提问，最后评委合议。我的腿在颤抖，手也在抖，声音结结巴巴，幸好稿子写得顺，照本宣科，也没出大的秕漏。

        提问环节问的是：你为啥选择某网点某岗位。我当时脑子没想，脱口而出：第一每次业务考试我都不差，正规学校毕业专业对口；第二离家近，认识一些老板，可以拉存款；第三小孩小，可以就近照顾，这是工作生活两不误。

        某考官说："你竞聘的岗位是管内控，拉存款是主任的事，你说的理由牛头不对马嘴。"

        我鼓着勇气接茬：“做好本职工作之外，能拉存款，主任一定更欢迎！"

        啪啪作响，我吓了一跳，竟然有人鼓掌叫好。

        擦着一脑门上的汗下台，有人说：“你胆子可真大，讲得实在。"

        我第一次发现，如果没有退路，如果我真的很在意，我可以胆大包天。

抖

      从此以后，我在新的岗位干了十几年，面皮越练越厚，每一天阅人无数，在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中，练得刀枪不入，无论遇见谁，再也不怯场，远离“抖"音。

抖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微弱的灯，都是流浪着的尘世间的孩子。普希金说：“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平静。"历经千帆，心如止水。穿越了生命中坎坎坷坷，努力保持曾经的木讷：不后悔，不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