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户口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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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林，妈求求你！你就答应了吧！你只有这一个弟弟呀！”
“噗通”，头发已经花白的母亲，一下跪在大儿子面前，泣不成声。
大林赶紧蹲下身使劲的抱住母亲，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妈！你这是干啥？这种事儿我要是做了，怎么对得起英子！我还是人吗？”
“哥，你咋就有了媳妇忘了娘，不是，忘了你的亲弟弟了？”
弟弟小林红着眼睛，一脸埋怨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找个媳妇容易吗？好歹人家愿意跟我，就这点事儿你都不帮忙，你还是我哥吗？”
大林转脸看着小林：“我是你哥！但是小棉提出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话音刚落，小棉的抽泣声就响了起来。
小林接着变了脸，要往大林身上冲，被母亲一把拉住。
这时候，大林的女朋友英子终于忍不住在旁边开了腔：“小林，别的事情我们都能答应，但是你让你哥跟小棉登记结婚，这事儿我不能同意。”
“你算老几？我们家的事儿有你插嘴的空吗？”
母亲终于找到了出气口，转脸对着英子一顿训斥。
看见英子被母亲训斥后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大林心疼了。
他伸手把英子拉到自己身边，对着母亲说：“妈，这事儿我真的不能答应，这算哪门子事儿嘛？”
02
小林生平第一次坐高铁，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比电影里面的快镜头还要快好几倍，他惊呆了。
他激动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昏眼花的想呕吐，赶紧把眼睛闭上。
以前来上海，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现在，居然只用了3个钟头。
出了高铁站，他拎着行李，左顾右盼边走边看着大厅门口，寻找着哥哥和母亲，他们说好的来接他。
突然，背上的行李被什么挂住了，他被拽了一个趔趄。
他勃然大怒，正想张嘴就骂，脏字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挂住他行李的，是一个秀气的女孩。
那个女孩怯生生的睁着一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抬起头看着他，嗫喏着：“对不起大哥，我不小心碰你的，你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
小林大手一挥，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你没事儿吧？别摔倒了！”
女孩儿羞涩的笑了笑，轻轻挣脱了小林的手。
“小林！这里！”
随着一声低沉浑厚的呼喊，小林惊喜的抬头，看到哥哥大林和母亲正站在大厅出口的地方，向他使劲挥着手。
小林猛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女孩：“姑娘，你有人接吗？没人接我送你！”
那个女孩跟着小林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出口处的大林，眼睛亮了一下，然后腼腆的笑了笑：“没人接，我自己来上海打工的，麻烦你了大哥。”
“小意思。”
小林挥了一下手，嘴角咧到了耳根。
03
周末，小林在公园里见到了女孩小棉。
小棉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格子布裙子，裙裾短短的刚到膝头，露出笔直的两条长腿。
乌黑的长发扎了一条马尾随意的垂在脑后，身上背着一个粉色的双肩帆布包，咋一看还象个学生，纤细的腰肢看上去弱柳扶风，让人不由的想怜惜她。
小林贪婪的盯着小棉的背影看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走到她身边：“小棉。”
叫小棉的女孩回过头来，看着小林一笑：“小林哥，你来了！”
“来了一会儿了吧，你在那家饭店干的咋样？”
“还行吧，管吃管住的，就是钱少点。你呢？”
“我还成，我哥的面子，活不累，钱不多还够花。”
“你真好，有这么好的哥哥帮着你，不象我，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帮衬的都没有。”
“怎么人生地不熟，怎么就没人帮衬你？”
小林贴近了小棉，故意表现的很亲近。
小棉羞涩的笑了笑，轻轻的侧过身子，欲拒还迎的样子：“我在这里，没亲没故的……”
“那你就当我是你哥吧。”
“好啊，小林哥。周末我能去你家做客吗？”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啊！”
04
大林家最近的确热闹。
先是父亲去世，大林怕母亲一人在老家祖屋触景生情，就把母亲接到了上海。
随后，弟弟小林一个人在老家，母亲不放心，又把小林接来打工，一家人同住。
现在，小林又谈了一个来上海打工的女朋友，认识还没多久，感情就好的蜜里调油。
大林看着小林和那个叫小棉的女孩，两个人整天粘在一起，没象母亲那样喜的合不拢嘴，反而心里总有些怪怪的。
他总觉得那个女孩太漂亮了，怎么会看上又矮又穷的小林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无亲无故的，要找个依靠吗？
尤其小棉每次见到大林的时候，脸还未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已经象春风吹开了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大林觉得心里一阵慌乱，赶紧调开目光，不敢再跟她对视。
到了周末，大林的女朋友英子，老早的跟着大林母亲去赶早市，买回来一大堆好吃的，在厨房里正忙着。
门铃一响，小林和小棉有说有笑的进了门，小棉正要换鞋，小林立即夸张的大叫着：“哎哎哎，慢一点，慢一点，你站住，我来拿拖鞋。”
说着蹲下身，拿了拖鞋，一手扶着小棉的腿，一手帮着小棉脱掉了皮鞋，然后把拖鞋套上。
大林顿时呆若木鸡。
厨房的门口，挤着大林母亲和英子，一个比一个嘴张的大。
房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小棉抬头看了看大家，羞涩的低下了头。
小林帮着小棉换好了拖鞋，又扶着小棉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殷勤的倒了一杯水，亲手放在小棉手上，这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发呆的三个人。
“妈，哥，我要宣布一个特大喜讯---小棉怀孕了！”
05
大林最近心里很堵。
自从小棉怀孕，家里发生的变化，让他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这套房子的主人。
母亲天天让小棉回家吃饭，象供着菩萨似的，把英子支使的团团转。
本来两居室的房子面积就窄，小林和小棉天天待到很晚才回出租屋睡觉，到弄得大林和英子连个两人世界都没有了。
总不能小林他俩不走，大林和英子就回屋吧。
这天，大家吃完了饭，收拾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林突然郑重的对着母亲说：“妈，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
“小棉这也怀孕三、四个月了，我们俩总不能等孩子落地还不结婚吧。”
“妈这几天就想问呢，你们想啥时候结婚？”
“我们想马上结婚，可是，那也得有条件结婚啊。”
小林看了看大林，接着说：“我们俩就两个打工的，连套房子都没有。孩子生下来，也没有户口，这以后，孩子可咋上学啊！”
说到这里，一家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母亲看了看小棉：“小林，想在上海落脚可难啊，你哥要不是读了博士，也根本没指望在这里生根。你哥都多大了，跟英子还没结婚呢，还不是因为贷款买房，手里没钱了。”
“妈，你说这些啥意思？我的事儿你不管了？”
“妈怎么能不管呢？咱老家不是还有房子吗？小棉既然怀孕了，你俩就回老家，妈也回去，等你们结完婚，生下孩子，妈不是正好能给你们看孩子吗？老家的熟人多，工作也好找，工资不高，可也有户口，有房子不是？”
小棉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使劲的揪着自己的衣角。
小林看着小棉的脸色，为难的说：“妈，我们不想回老家了。上海多好啊，再说，又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小林，有啥法子？”
小林又看了一眼大林：“法子倒是有，就怕哥不答应。”
大林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抬头看着小林。
“妈，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可以在上海先交个首付。最头疼的是小棉的户口，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让大哥跟小棉先登记假结婚，等孩子生下来落了户口，再离婚？”
小林话音刚落，除了小棉，其他人都惊呆了。
06
一年后。
大林一脸憔悴地坐在一家咖啡屋里，对面是同样憔悴的英子。
两人相对无言好久，都默默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英子的目光有些呆滞，她瘦削的手指痉挛地抓着杯子，终于慢慢地说出一句话：“婚，就别结了。”
大林手指一颤，咖啡洒了出来，他看着桌面上的那点污渍，沙哑着声音说：“他俩都走了，咱俩还非得散了吗？”
“他俩走了，不证明从来没来过。还有那个孩子，我没办法忘记，既然忘不了，我就没办法让自己再跟你在一起。”
“孩子没了，小棉走了，小林和妈回老家了，这座城市里，就咱俩了，就在一起取取暖吧。”
大林伸手抓住了英子的手。
英子惨然的笑了：“我只是没想到，小棉是个这么有心计的女孩，为了能嫁给你，她居然这样算计你弟弟，算计你。”
“英子，既然你知道小棉的为人，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离开你，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你的家人。无论是看见，还是想起你妈，小林，我都忘不了那天，小棉血流满地的情景。那个孩子就那样没了，我从此就经常做噩梦。我不会再走进那套房子，我不想一辈子都在噩梦里。”
英子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她看了看大林英俊憔悴的脸，淡淡的苦笑了一下，用尽了力气说：“大林，再见。”
大林坐在座位里没有动，他看着英子消瘦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
07
他想起那个表情柔弱的女孩小棉，想起在他的房子里，当他被小林和母亲纠缠不过，终于松口的时候，小棉一瞬间喜极而泣的样子。
可是，他接着说要先签署一个协议--等孩子入上户口，就办离婚手续。
因为孩子要入在自己的户口名下，所以必须要经过律师公证，他又看见小棉瞬间绝望的神情。
最后，英子和小棉都不同意签协议。
气氛僵了起来，母亲又开始为难的掉眼泪，英子突然说：“小棉，我们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听听伯父和阿姨怎么说吧。”
就在小林拿起手机给小棉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小棉疯了似的冲过来夺小林的手机。
她脚下一打滑，被茶几绊了一下，重重地撞在茶几的一角，并摔出去好远。
胎儿没有了，小棉在医院住院期间自己走掉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小林辞了工作到处找小棉，母亲为了让小林死心，逼着小林跟她回了老家。
英子在这件事儿以后，就一直不来他的房子了。
她说：“如果那天，我没让小林给小棉的父母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