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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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鹿爷olive（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601417364/

不容易2

 到达青岛的那一天是凌晨两点，青岛的天空清澈透明，房子有很多在半山脚下鳞次栉比，柏油路平坦宽阔，后来李节才知道，在青岛靠近山，靠近海的地方，都是富人聚居的地方。这里又是李节新的开始，一个人惊慌失措地找到了高尔夫球场，误打误撞找到的那个球场是整个山东最好的，十八洞，洞洞见海，海岸线蜿蜒起伏，每个有夕阳和朝霞的日子里都熠熠生辉，它是全青岛最美最贵的一个场地，在香港路上，还有令人惊喜的是距离松岭路海洋大学很近，她想以后球学会方便很多。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你想融入进去，必须先遵守。李节刚到球场应聘的球僮，可是她却不得不去会所里“实习”半年，在同事那里知道，会所的员工流失严重，经常不够人 。会所是三层的德国式旧楼，有15个VIP包间和八十八个打球位置，VIP房间是各大银行年承包后免费服务给存款达到多少位数的VIP客户练习高尔夫球的。一层是隔间，有专门的男孩子负责，李节和另外两个人负责二楼包间服务，倒茶水、清理卫生、去打位上添球，帮忙客人擦洗球杆，送客人去车上，二楼走廊里的左边是包间，右边是办公室，她经常一个人早班迎接日出，晚班送走落日、听海浪拍打岸边，是的，这个地方就在海旁边，站在精致典雅高贵的房间里看着远处的山和海，再多的烦恼也都能熬的过去，那时候日子总是充满希望地。

 在会所里的薪水是一个月三百块，李节还要去海大上课，有时候匆忙赶时间也顾不得吃饭，下午放学又饿，马上到了冬天，青岛的海风加上低温格外的寒冷，她很快没有钱了。穿着球场里的大号羽绒服，只有一双鞋子，带着十五块钱一套的毛线围巾和围脖，这是她的日常“打扮”。有时候遇到下雨鞋子会湿掉，她有几次穿着凉拖鞋走那一段下坡路去海边球场食堂吃饭，那时候年龄小总是特别容易饿，往山上走的人一直奇怪的看着她，就像看一个乞丐，但是年纪小，和饥饿比起来，根本无暇顾及别人眼光。那个工装防风保暖效果真好，每次到教室前必须偷偷脱掉抱在怀里，那时候李节同桌穿了一件两三万块钱的黑色貂皮大衣，她并不是很高，可是皮肤光滑细嫩，身材小巧玲珑，脸蛋秀气可爱，像一个天使，像极了。李节看到了这个与生俱来的差距。班级里有三十多个人，因为是英语专业只有两三个男生，所有的人都是一口流利的英文，见多识广的样子，只有她看起来好像合群，真的很奇怪，她生来就是到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在学校里中国的老师会查每个学生的身份，时间久了也会熟悉，外教不会，那些外国人不会看你身份，而且很欢迎听他的课，也不会带有色眼镜，他们对待每一个人都一样，会互动，会记住每个学生的英文名字和爱好。由于李节只是个旁听生，所以她后来只听外教课了，那个胖胖的矮矮的肚子超大来自哈佛的外教还给李节一个英文名字—olive ，她像所有的学生一样被对待，人置身于一个环境中往往会忘记很多别的环境带来的痛苦，李节呢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学习和打工，日子过得艰辛而充实，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终于到了来年春天，又是打球的旺季来临，在会所里辛苦了那么久的李节也被调去运作部，那里有八十几个球僮，有二十几个老员工带新球僮下场学习，新的球僮给老球僮们帮忙，但是不可以收小费也没有出场费，其实更加辛苦，老球僮会处处为难新球僮，回到运作部还会告状，对于李节，更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的帮助她，她本身就是那样学习慢的脑袋。球僮里面很快传开来，那个73号李节反应慢会被客人骂，越来越多人跟风说她不适合做球僮，本来羡慕她边学习边赚钱的那些球僮也开始落井下石，现在很多人取笑她笨拙，近视眼，反应慢。然后更多球僮说她不适合了…没有人看见和在乎她的自尊。这个时候她终于承认自己没有过人的能力，也没有特别的聪明和幸运。

  她努力的鼓励自己即使所有人都说她不行，只要领导还给她机会没说话，自己就要一天比一天好。 三十个新球僮中，很多人慢慢的都开始拿小费了，她不敢要，她想多让别人赚钱，这样大家就会给她机会做球僮，毕竟免费的搭档都想要。最后剩几个人的时候，她也成为一个正式球僮了。当球僮的日子特别辛苦，经常早上醒来开始到晚上天黑以后七点多才忙完，大部分时候付出的和收获的是一样的多，有的客人看脸和身材买单的除外，那样的李节赚不到钱。

 接下来的两年中，李节攒了很多钱，她有时候两百三百四百有，男的客人接触了很多，他们中有的善良有的自私有得刻薄，还有的特别绅士风度温文尔雅，李节都遇见过了。她每天攒了钱就去旺前哨那个酒店旁边的农业银行存上，剩零碎的钱买零食和一周一次的星巴克咖啡绝不吝啬，一次偶然机会认识到传播圣经的外国人，王杨敏夫妇和凯伦夫妇还有Rebecca 还有一个美国男孩，认识了很多朋友，跟着他们学习圣经，孤独无助迷茫的日子，他们是李节的精神支柱。李节经常买些木瓜和柚子（去青岛之前李节吃苹果都觉得奢侈，在李节的认识里，这两种水果最好吃，并且还很贵）去他们的家里学习圣经，三三两两的朋友，在一起讨论圣经里的事和生活中的事，彼此鼓励，很美好！她们带李节走进了一个有信仰的世界。

  李节的牙齿不整齐，她吃饭时候还喜欢开口说话，有一个跟她还算好的球僮经常叫她不要在吃饭时候开口说话，要用两边小口嚼碎食物，不要堆在前面咀嚼食物，这样别人看到她满嘴的饭渣子都没有食欲了，很没有修养的表现。为此李节改了很久，她甚至有段时间都害怕自己和别人一起吃饭了。王杨敏是一个日本人，她的中国话讲的很好，而且特别优雅礼貌，热爱生活。去她家里的时候她总是做全世界的简餐泡茶水给大家吃，他们住在山东头的馨怡洋房里面，李节第一次进去那么高档的房子里面，进门要换拖鞋，到处铺满绣着花的地毯，两个客厅，一个吃饭，在厨房旁边；一个喝茶聊天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充满阳光。假如在吃东西的时候李节跟王杨敏说话，她需要回答的话总是会用一只手遮住嘴巴再说。这么小小的细节就透露了一个人的修养。喝着王杨敏自己做的红枣姜茶，坐在她家的地毯上，旁边的茶几堆满点心书籍和花，这一切看上去非常赏心悦目。在他们那里李节学到了很多东西，他们都特别有耐心，有包容心，有理解人的心；而且每个人都很有才华，有乐趣有见识，能用最简单的资源过最精致的生活，每个人穿着看起来轻便舒适得体大方，印象最深的是有个韩国同龄女孩更是长相甜美有气质，看上去仿佛高贵极了。那个女孩还在读书，可是她看起来高贵性感，李节也在读书却是一副贫困潦倒的样子，李节知道这些朋友并不会去比较，可是她心里还是满满的自卑感，她多想像他们一样优雅美丽呢！到现在她好像脱离了出身的那个邋遢自私穷困的家。现在生活多美好，心情好，有希望。真的很遗憾，有的妈妈在家里条件并不好的情况下依然竭尽全力让孩子穿着得体，吃饭干净卫生，为孩子撑起一把遮风挡雨的伞，也能带来充满鸟语花香的天堂，李节的生活环境不是这样的，她的妈妈只会把家里弄的一片狼藉，鸡犬不宁，每个人都藏着掖着心事儿，妈妈攻击爸爸偏袒了他的儿子，爸爸指责妈妈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偷偷运去妈妈的亲生女儿家，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李节胖了瘦了高了头发长了这些问题，所以在一个没有爱的家里长大，像一棵没有被修理的小树到处都是毛病。

 这一年，李节22岁，22岁应该是青春活力的感觉，李节还是很胖，161的身高150斤，所有分到的客人第一感觉都是失望，她总是努力做好球僮的本职工作，跟他们聊天告诉他们球场上其他人的趣闻轶事，努力讨人欢心 。 可是有的人第一眼看到她的身材就充满厌恶，男人不喜欢胖的女人，（所以在18岁到22岁这几年里并没有出现电影中那个充满超能力的男主角保护她。）如果他恰好没打好这一场球的话，比如丢了球，李节没找到，就会嫌弃她不仅是个胖子还是个近视眼；如果恰好遇到客人间赌钱又输了钱的话，就会找她茬，感叹今天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差劲的球僮，每当这时候，李节都会很内疚，因为自己的形象影响了别人打球的心情；可是那时候还没意识到需要减肥。其实所有的不喜欢，都可以被“这个球僮很养眼”抵消掉。有一个姓高的客人，经常一个人来球场里打球还是个会员，一般会员的话要一百多万的入会费，在球场里享受很高的尊重和优先权利以及超低的价格。李节第一次跟着他的时候，完全是八字不合啊，处处被挑毛病，他本身打球技术又烂，经常打进去水障碍，于是一场球18个洞四个小时被骂了三个半小时，最后还被评价为差，这对球僮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不仅要扣工资影响评级还有回场之后球僮们都会知道李节没带脑子下场，被主管和组长骂的狗血淋头。第二次遇上好总差不多是三个月以后，当时李节刚去接球包，就看见了他，她吓得扭头就跑回出发台，心里揣揣不安，心想千万别跟着他，不然又要倒霉。李节看着排在前面的球僮一个个下去了场地，那个高总还没过来，算了一下时间，刚好是自己服务他，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巧，怕什么事情发生，那么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会发生，好准的墨菲定律。一开始还好，三个月的时间，那个人打球进步了一丁点，没怎么找李节麻烦，到了第六个洞，左边是O.B，右边是水障碍的，对着前面左边50码小树方向打的一个洞，这个高总开球就slice了，李节好像看见球进水了，于是让他在原地补一个，高总不屑的瞪了她一眼，拿出一个callaway  的球又打进去水了…连续打了六次，全部进水，当时气氛已经开始尴尬了。不管是按照规则还是常理都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连续击打六次，更可况还都打右曲球了。李节上前说到：“可能是转身太快，胳膊没跟上节奏 ，没能收回来杆吧，您去前面补一个球吧”，高总问她确定六个都下水了吗？这个问题就难回答了，一般情况下球僮都会说去前面看看吧，但是在这个高总这里，这样的答案肯定是要挨骂的，但是如果肯定回答了，那万一有球在球道上或者在长草区，就更加危险了，李节极速在脑袋里转了一圈，说到，有一两个没看见水花的，去前面看看吧。到了180码处，李节匆忙跳下球车，想赶早一步去看看情况，结果第二个callaway 球在最右边球道上，她又去长草区看了一下，用球杆拨来拨去没有看见球，就匆忙把小鸡腿杆递给高总，他拿着小鸡腿打到了果岭边，撇了一眼李节，就径直往前走了。李节心里想这下完蛋了，下面12个洞肯定又难熬了。果然高总大概想起来李节是之前那个被他骂的小球僮了，他开始嘲讽李节笨手笨脚，有时候拿李节建议的杆明明对了，他好像为了证明李节是错误的，就偏要选一个小号或者大一个号的，然后打过了或者打不够就会又甩脸色给李节看，李节突然明白了，对于有些男人，她是不需要专业技术水平的，而是这样子的她，别人看着就像欺负一下。那场球虽然小费很高，但还是让她害怕，最后还是以差评收场。

 李节一个人失落的背着包慢悠悠的拉着上坡路回宿舍，她突然间就有了改变自己的意识，为什么别的球僮都可以跟客人撒娇卖萌，而她不行呢？看着自己被晒黑晒伤晒的长斑的脸，她的身材像水桶一样粗，长年累月的辛苦让她的每一个地方都粗糙干燥。这样的女孩是不配拥有别人的心疼和爱情的。

 22岁，她却却背着一副臭皮囊行走江湖，想来实在可悲。 李节现在有了知识，也算有点见识，可是没有机会表现自己。高尔夫本身就是一项儒雅运动，球僮的工作原来就很辛苦，所以只要管住嘴巴，很容易减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