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同月又同窗（24）
24.你有把他当哥吗？
入校一个月，被周老师训话三次 ，内容不一。第一次是上课时不准讲话，第二次是不要和男生说话，第三次是教室内尽量不要说话。我不明白他怎么老盯我说不说话这件事情，不光是针对我，而是大多数学生（对于学习成绩优异的区别对待）。非常擅长突袭，不知道就从哪个地方就蹦出来了，逮住了交头接耳的，女生是训斥，男生就严重得多，可能面临挨揍的风险。我亲眼看见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男生靠在女生桌边聊天，班主任上来就是一巴掌，把那个男生一下子打蒙圈了。当时大部分同学都在教室里，鸦雀无声。我们注视着男生捧着脸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哭泣，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我骨子里面都冒着寒气，无力反抗，只是害怕，压抑着去服从。班级的氛围压抑地让人窒息，特别是我这种天生就活跃的好动份子，感觉到身边到处都拉着红线，稍不留神就触碰到了。
小小时不时地出现在我教室门口，我们两个人如同彼此的救星，每次见面都大吐苦水。
“最近怎么没见你那个哥哥呢？他要是被周正鹰看见了，你可就惨了。”我突然愣了一下，确实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
“你是不是把人给得罪了？”
“没有呀”我回想着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最后一次送雪糕的时候吗？当时我装着生气地给他说以后别送了，这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摇摇头，后来我们还打过招呼。因为在一所学校，难免会经常遇见，所以后来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碰见了也会上前打个招呼。不过后来他再也不提去他家玩的事情了，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难道是换班了没找到你？你告诉他你现在班级没有？”
“我开学连人都没见着，再说分班情况就在橱窗里面贴着，怎么会不知道。”
“那就怪了，可惜了，可惜了”小小趴在栏杆上看向对面的教学楼“要不咱去找他吧！”我白了她一眼没做声。
直到有一次，当初送雪糕的那个女孩又出现了。她挡着我的去路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张力确实是你哥吗？”
“是呀，你不是早就知道”
“你有把他当哥哥吗？”
我一脸懵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是呀”
我冲着她很认真地点点头，她欲言又止，忍了半天丢下一句话“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他”转身离开了。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我这位哥哥，该不会是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高二十六七岁的年龄，每天都活的特别自我，能静下来思考问题的是少数。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张力的出现，也没有考虑到他为什么又突然消失，如果不想见就算是在一个校园里恐怕都难见。
我再次看见张力是和小小谈的两周后，他步履匆匆地从我身边走过去。不知道是夹克太宽松，身形好像突然瘦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有憔悴。我主动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热情地回应，而是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冲我点点头就走了。我吃惊于他的变化，就是再傻我也能感觉出来点什么，于是没过几天我便拉着小小一同来到了张力的教室。
出来见面的还是那个女孩，她神情黯淡表情很是冷淡，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没在，请假了？”
“怎么了？”
“他休学有段时间你不知道吗？”
“啊？”我突然想起两周前和他匆匆的打招呼，而接下来她的话如同一道炸雷把我和小小惊住了。
“他爸爸过世了，妈妈也生病住院了，他陪着的。”
“你还是他妹妹呢，他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当他知道你在这个学校之后，别提有多高兴了，托我们几位同学到处打听你在哪个班级，找到了还不敢直接过来，怕你不好意思。让我们多照顾照顾你，没事就打听你情况。”
“可是他的事情你却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替他不值。”
“他爸爸生病还不忘给你送雪糕，你看你天天冷着个脸，有关心过他吗？”女孩越说越来气
“他爸爸过世我也没见过你来，这都请假多长时间了，才跑过来问，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难。”
我突然想起张亮家紧闭的大门，张亮的爸妈总往仙桃跑，怎么当时就没有问过一句呢。就在暑假结束的前一天，母亲还专门去了一趟张亮家，好像是去送份子钱，回来唏嘘了半天，说条件多好的人家，职位这么高年纪轻轻地就过世了，这老的小的怎么办。我当时还一心沉浸在赵西江的来信中根本没有多想。
我和小小像两只被扒光的老鼠，灰溜溜的各自回到了教室。
班主任不光对在教室说话深恶痛绝，他更是对学生早恋和玩游戏是零容忍，特别是本班的学生，一旦发现后果很严重。传说有一次他的学生在校外玩游戏机，他把游戏机直接给砸了。赵西江比我更如坐针毡，他本身散漫惯了，又喜欢到处招惹，这一来也是痛不欲生。特别是坐在窗户边上，本想放松一下看看窗外，结果就被经常潜伏在窗外的班主任抓个正着，全班批评，“有些同学，没事别总往窗外看，窗外有什么，课本和书都在桌子上，有空就多看看书。”虽然没点名，但是我们都知道是谁，大家把目光投向他，有几个胆大的还附和几声怪笑，我听着异常的难受。
所有的这些我们都只能忍受，那个时候可不比现在，老师体罚学生是很正常的事情，鲤鱼跳龙门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从乡下过来的，家长们送进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告知学生一定要听老师的话，任打认罚都凭老师做主。没有人敢挑衅老师的权威，那是自不量力，不管对错，一句话老师都是为了学生好。
学校每个月都会组织清洁大扫除，我们班负责打扫老师宿舍楼下的垃圾。班里的学生被分为几个小组，一个组一片区域。我，王敏，秦云远，赵西江，夏平，胡光正，黄歇七个人一组。我，王敏，夏平负责打扫，赵西江和黄歇负责运输垃圾，秦云远和胡光正负责清理一些杂草之类的。因为是秋天落叶特别多，一堆一堆的垃圾就看着特别多。
夏平就是个孩子，他是仙桃市区里的，但是穿着上面并没有比我们农村的孩子好一点，他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天生乐天派，整个人都有点傻乎乎的样子。但是他学习成绩比较好，班主任特别喜欢他，所以对他很照顾。班里面凡是学习成绩比较好的，都是班主任照顾的对象，听说还会请到家里聚聚，这些都是男孩子的特权。我几乎没见过他忧愁的时候，老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开学第一次大扫除就成了他的游乐场，不是用扫帚扬起一片尘土，就把原本堆好的树叶又弄得到处都是，越说他还闹得越欢腾，恨的胡光正拿着扫帚追着打。
黄歇个子不高，是个小帅哥。他脑子灵活，是信息捕捉手，学校有个什么消息总是从他嘴巴里面传出来。也是个煽风点火的高手，喜欢背后指使人，从来不出头，小聪明比较多。
能干活的就是我，王敏，胡光正，秦云远。赵西江和黄歇一趟运好久，挨到后面打扫已经接近尾声，一堆一堆的垃圾却越来越多。
“你们两个怎么跟个娘儿们似的，磨磨叽叽的。”秦云远是小组长，早就看不下去了，看见赵西江和黄歇两个人抬着个筐，不紧不慢，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火就上来了。
“我说秦班长，运垃圾的就我们两个人，你看看这么多，总不能把人累死吧。”赵西江笑着说
“就这点玩意，你们这也够娇气的。你看看别的小组，人家运的都差不多了。”秦云远有点气结。
“我们这里离垃圾场那么远。你别站说说话不腰疼，要不你来。”赵西江也开始抬杠
“你们就是偷懒，一个大老爷们这点活都干不了，还能指望你啥。”秦云远发飙了，我们听到声音都纷纷走了过来，夏平也停止了嬉闹。
“你能你干呀！”赵西江干脆把筐一扔。
“我们距离确实比较远，你看我们又没有闲着，要不我们换换，这样也公平嘛！”黄歇看似出来打圆场，其实就是看我们打扫得差不多了捡个现成。
“你说你们两个人，吃的不比别人少，怎么干活这么个德行。”胡光正看不过去了，帮着秦云远说话。
年轻人的怒火就跟这一堆堆枯树叶一样，一点就着。我一看两边都在气头上，剑拔弩张的，于是拉着夏平去装。夏平这孩子平时没有那么多心思，基本上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也没多重的，我和夏平试试吧，反正也干得差不多了。”夏平只当是好玩，笑嘻嘻地跟着我也没有意见。
他们也没有听我说什么，也没管我，依然怒视着对方。
等我装好了，正准备和夏平提着走的时候，秦云远一把把我推开，我没注意他来这一手，往前一踉跄差点摔倒。
“你逞什么能，这个是女孩子干的活吗？”他冲我吼了起来，面对这突然的变故我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而他却和夏平提着筐径直走了。
二十年后我在回忆录里面是这样写胡光正的：如果用火山来形容一个人，我觉得他最合适。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爆发起来如火山喷发一般，玩命的狠劲从他小身板投射出来，就算是个壮汉也心里打颤。遇到感兴趣的事情眼睛冒着贼光，后来我发现他做生意的时候眼睛里面也是透露着这样的神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