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116）
刘彻没有惊动任何人，便站到了阿娇的床前。
本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娇的闭宫，只是阻了其他人，若是他想，这椒房殿的宫门，又怎拦得住。
借着月光，刘彻看到阿娇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长得那样好看，眉眼唇角像是为他而生的契合，凤冠霞帔嫁给了他，熨帖着他的心。
然而此时，即便知晓他的到来，她却固执地闭着眼，不愿醒来。
阿娇不愿醒，刘彻也不出声。只静静站在阿娇床前，待到自己身上的寒气散了，方才上了塌，将那不愿睁眼的人儿抱在怀中。
阿娇没有挣扎，仿若世上最乖巧的洋娃娃，偎在刘彻怀中。
孤枕冰冷地睡了好久，阿娇都有些忘了刘彻睡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但是身后的暖意，让体寒的她不自觉靠近。
察觉到阿娇的小动作，刘彻揽着阿娇的手更收紧了些，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仿佛有一种遥远而令人心颤的酥麻，从耳一直麻到颈中，麻到胸口。
他的怀抱那样暖，暖得令她觉得心里发酸，支离破碎。
抱着阿娇，刘彻眉间有浅浅的川字。
怀中的人儿消瘦了好多，让他都能摸到细细的骨骼。
然而闻着熟悉的药香，刘彻怀抱着阿娇安心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间，刘彻醒来的时候，阿娇依旧乖巧地依在他的怀中，那么一瞬间，刘彻的心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小喜子依旧捧着衣袍候在屏风后，刘彻轻手轻脚更衣洗漱了去早朝。
直到刘彻摆驾离开，小喜子也没能见到皇后娘娘。
跟在刘彻身后的小喜子心中感慨，桂宫的卫夫人能得陛下青睐不是没有原因的。
歇在桂宫的时候，伺候更衣这种事情，根本轮不上小喜子，甚至于，连带着小喜子都能用点简单的糕点先垫着肚子。
等到陛下的御驾到了大殿前，小喜子眯着前瞧着等在大殿前袅袅娜娜提着食盒的身姿，微微叹了口气。
看到卫子夫，刘彻一点都不惊讶。
亲自扶起行礼的卫子夫，那一瞬间，刘彻心中却是想着，阿娇真的是太瘦了。
卫子夫并未久留，她向来是个懂事的女子，留下食盒便离开了。
乘着百官还未入殿，刘彻坐在龙椅上，突然开口问小喜子，“你说，皇后今早醒来，可会欢喜？”
口中似是问着小喜子，目光却像是穿过了重重宫墙，聚焦在有着淡淡药香的椒房殿。
不知天子是何心思，小喜子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话，娘娘自是欢喜的。”
“呵，欢喜吗？”刘彻垂了眼，“朕比之刘荣如何？”
小喜子心中直打鼓，沉默半晌。
刘彻却是突然笑了，他本也就没指望小喜子会回答他。
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欢畅淋漓，刘彻低低笑道：“可惜，他再好，也不在了。”
而另一边的椒房殿中，阿娇自刘彻离开，便睁了眼。
一夜无眠，依旧是一夜无眠。
阿娇嘴角的笑带着苦意，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抗议了。
被衾中还残留着刘彻身上的龙诞香，轻轻吸一口气，便能分辨出。
连她的鼻子都对刘彻这般不熟悉了，她自是不会同之前一般，再有着迷之自信了。
赤脚走到缠枝镜前，阿娇看着自己清眸中的一片死寂，有些泛白的唇自嘲地掀了掀，她低低说了句：“如此甚好……”
她走，他不放，那么，便让他不得不放吧。
阿娇眼底潋滟，闭目。
拖拖沓沓迟疑了这么多年的阿娇，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摆脱。
摆脱一个少年的一往情深，一个红颜渐老恩渐断的梦，一个心跳得发苦发痛的曾经。
所有当初的爱，都被这时间熬成了箭，每一枝，都攒入心口，痛不可抑。
她不再要他，再不需要他了。
十余年的焚心如煎，十余年的痴心妄想，终于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晨间分崩离析。
而这一次，在离开前，阿娇想要完完全全地，把自己从他手中讨要回来。
哪怕那颗心，已经是千疮百孔模样；哪怕那条路，将是鲜血淋漓的未来。
自己把自己写的心抽抽……早起看文的宝宝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睡回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