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华的人。
林暮云拿到博士学位的那一年,毅然决然放弃了前程,回了那座小山林。
那是2008年,林暮云第一次见到许渭北,怎么说呢,那是一个特别干净的男孩,笑起来特别好看,像太阳一样,林暮云的太阳。彼时的林暮云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林暮云出生在南方一个很落后的小山村里,那时她还不叫林暮云,父亲总喜欢叫她小阿芸。
小阿芸年少时父亲外出打工,那时村子里通讯落后,与外界联系甚少,小阿芸父亲去世后的一个月她才知道,那时候的小阿芸是什么感受,她好像没有哭,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人最伤心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小阿芸幼时母亲难产去世,那时小阿芸与妹妹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将年幼的小阿芸拉扯大,后来啊,父亲在小阿芸少时出去打工。父亲想让小阿芸和妹妹过得好一点,父亲很多东西都不会,他只能选择最脏最累的活,但是工资却很少,后来他就一天连打好几份工,长时间的积劳成疾,再后来的某一天里,他在工地倒下了,于是就再也没有醒过。
他去世那一年小阿芸只有16,彼时妹妹只有8岁。时至今日,林暮云仍然记得许多年前的一个冬夜里,有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从行李里掏出许许多多皱巴巴的支票交给她的场景,那时他摸着她的头笑眯眯地说:“我们小阿芸要对自己好一点啊。”那是小阿芸少时见过最多的钱了,他总让她对自己好一点,可他对他自己一点也不好,为了生计,他做过许多又脏又累的活,在冬天里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可面对她和妹妹时他总是笑着的,说他在外面很好,那个傻乎乎的男人啊,是她的父亲啊,她少时整个生命里的光。后来,小阿芸独自抚养妹妹,她是长姐,长姐如母,可那时她也才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已。小阿芸那时尝尝感觉不堪重负,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2008年,小阿芸17岁,那年村里来了许多志愿者,是大学生,许渭北就在其中。少年对她是说的第一句话:“你好,我叫许渭北,渭北春天树的渭北。”小阿芸不太懂什么是渭北春天树,小山林很落后,这里的人都没念过什么书,小阿芸也是。
那年夏天,那些哥哥姐姐带村里的孩子和她去山上玩,那时候他们谈到梦想,少年问:“小阿芸的梦想是什么?"小阿芸没有梦想,她不知道她能做什么,她只祈求能安全的将妹妹养大,这就是她的梦想。许渭北的梦想很伟大,他想帮大山里的孩子走出去。那天下午,那些哥哥姐姐和他们去了隔壁的一座山,那座山上有许多的野花,开的漫山遍野的,小阿芸想,那是她见过最美的风景。那天阳光很好,他们躺在花丛中,那是她这两年最轻松的时候,她快要睡着的是时候,身旁许渭北的清朗的嗓音传来:”小阿芸要对自己好一点。"多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了。
再后来许渭北教了她很多东西,包括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过了很久很久,那时小阿芸19,许渭北22,那些哥哥姐姐都走光了,只有许渭北留了下来,小阿芸后来问许渭北为什么不走,少年用清朗地嗓音说:”我的梦想和女孩在这。"多幸运啊,她喜欢的少年也喜欢她。可她不能耽误他,她的少年有无数个未来,可她没有。
时间迈入2011年,小阿芸20岁了,她终于同意和许渭北在一起,,那时她想,她会努力变优秀,努力配得上许渭北,她决定走出去。
11年夏天,许渭北回了学校,他快毕业了,他走那天,她答应许渭北,等她安顿好妹妹,就去找他,他走那天阳光很好,而她之后也会有新的人生,新的开始。恰逢那年,许渭北走后的几天,雨水接连下了十几天,因为通讯交通都不发达,她只能等雨水过去再去找许渭北,可这之后,雨势越来越大,又持续了好多天,形成了山洪,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小阿芸知道,如果雨还不停的话,村庄可能被洪水卷走,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她舍不得她的少年啊。可她没想到,那样大的雨,她的少年啊,在某一天里冒险上了山和一群消防队员。那一刻,她哭了。她的少年啊,跨过千难万阻,向她走来了。
世事总是令人难以预料,面对许多事情,我们总是无能为力的,人其实才是最渺小的。后来,她们下山的时候,遇到了山体滑坡,走在前面的几个消防员和许渭北瞬间被山上滚下的碎石掩盖,四处有人惊慌逃窜。小阿芸就站在那定定地看着那堆碎石。小阿芸人生的前二十年从来不信神,因为她从来没有被神眷顾过,但那一刻,她祈求神让许渭北好好的。她不是个幸运的女孩,上帝总是剥夺她珍惜的东西,父亲是,许渭北也是。
许渭北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那一刻小阿芸感觉到了麻木,她人生的前二十年,丧母失父,但她仍然愿意面对生活,后来,一个叫许渭北的太阳照进了她的生命,教会她爱自己,可现在啊,她的太阳也陨落了。
那一年,许渭北父母给他整理遗物的时候给了小阿芸一本日记,许渭北的日记。“我要上山找她,我们小阿芸要好好的,好好等着许渭北去找她。”——摘自许渭北日记。
初见那年,他说:“小阿芸要对自己好一点。”而今,他说“我们小阿芸要好好的。”许渭北,小阿芸会好好的,好好学会爱自己,就像你爱我那样。
后来,小阿芸叫自己林暮云。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的暮云。她考了一个大学,拿到博士学位的那一年,她放弃了大好前程,回了那座小山林,她啊,要去完成她的少年的梦。
再后来,林暮云又遇到过许多人,只是再没有人与她的少年一样。
她的少年啊。风光霁月,总是跟她说:“我们小阿芸要好好的,好好爱自己。”
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你,许渭北,我没什么遗憾的了。
——“你好,我叫许渭北,渭北春天树的渭北。”“你好,我叫林暮云,江东日暮云的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