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忆逝人

含辛茹苦养育恩，
赛过天高胜海深。
眨眼成人争相去，
望眼欲穿朝至昏。

清明时节日将近，
这才想起忆逝人。
老人健在不知惜，
驾鹤仙去穷孝顺。

以往对清明节是没有什么感觉的，觉得它离自己很远，祭祖的事情轮不到小孩子操心，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上坟都免了。而今再逢清明，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无知，一切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祭祀都有些什么礼节，有什么忌讳，需要准备些什么。

于是，就只能穷伤心。

忘记在那里曾经读过一篇文章了，说一个中年男人的娘去世了，那人抱着他媳妇嚎啕大哭，说自己从此以后也是孤儿了。当时我觉得这男人真是矫情，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依赖娘亲。

去年春节，得知外婆去世的消息，当时总觉得不真实。我宁愿相信家里人是在出主意骗我回家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只是理智告诉我，这很有可能就是真的，毕竟外婆有那么大年纪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很嗜睡，没日没夜的困，没日没夜的睡。睡醒后一睁眼就喊外婆：“俺姥，俺姥！”然后外婆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进房间来到床前，先是一巴掌打在我头上，然后满是幽怨的唠叨：“这孩子！叫魂呢？这才多一会儿不见就喊上了。”

穿裤子，提袜子，穿衣服，扣扣子，提鞋子，系鞋带,折衣领……我还记得外婆埋怨我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系鞋带，我怔怔的愣着，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外婆就又拿来毛巾在我的脸上开始胡啦……

每天午饭后我都要睡午觉，外婆洗好锅碗便去下田了，怕家里进人就把大门从外面锁上了，干了一会儿活怕我醒来后没法出去玩着急，便又回到家把大门打开，每天如此。

后来有一次我醒来的比平时早上一些，要出去玩耍却发现大门被从外面锁上了。开始我还不知道之前大门没锁是因为外婆回来打开后又悄悄下田去了。被锁在院子里我觉得闷得慌，便顺着院子里靠墙的一颗小树爬了上去，然后从树上站到墙上，再跳出去……

刚出去没跑多远，就被外婆撞了个正着。外婆看着我，腔调里满是幽怨：“这才晚回来一会儿，你就跳墙头跑出来了。恁不叫人省心。”
我这才知道，原来，每天外婆下田后都会掐着时间专门赶回来给我开门。

夏天，每到雨天，外婆总会催促我们几个表兄妹快些上床睡觉，她也会率先回屋睡觉为我们做榜样，哪怕是刚吃过午饭也是如此。后来有一次我途中醒来，这才发现，外婆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了，在客厅的地面上展开了一大张帆布，正在上面做针线。

我踢掉拖鞋，走上帆布，靠着外婆就又躺下了。外婆从老花镜的缝中看看我，放下针线轻轻拍几下我的背，便又忙起来了。类似的场景我不止一次的见到过，有的时候是在缝补什么，有的时候则是为了准备过冬的棉被。

谁曾想到，时光流逝的如此迅速，一桩桩，一件件，在不知觉中就全都化成了难忘的记忆，再也抹不去。

外婆烧的稀饭是我印象里喝过最好喝的稀饭。外婆蒸的老南瓜也是我吃过最甜最可口的东西。外婆做的病号饭是最令病人增添食欲的，外婆做的衣服是最耐穿的，外婆纳的鞋子是最合脚的……

外婆忌日，我随家人一起去上坟，看见那个不大的土包，心想外婆一生为人，不知做了多少事情，如今就落下这么一个土包，再过些年，风吹雨打，无人前来祭祀，大概便再也不会有人忆起她生前的种种行为，生前对人的好了。
我有心为她立一块碑，详问立碑过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作为外孙，我是没资格为她立碑的。立碑的事情是我姨舅母亲等嫡系子女做的事情，但一想到舅舅等人对外婆做的事情，不禁绝了念头。只是可怜外婆的一生，什么都没落下。口耳相传的赞颂，还能再传多少年？路过的行人，有谁还知晓这里埋葬了谁的什么故事？

当老人活在世上的时候，因为我们年轻，所以不知道珍惜。有朝一日老人突然离世，这才发现，原来我们对他们的依恋从未因为长大而有所减少。我终于明白那个中年男人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了。 有老人活着我们便能有依靠，凡事因为不孤单面对的时候便无所畏惧。老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变得不知所措，这才知道，原来那年迈体衰的人并不是我们想的那般没用。

外婆去世的事情对我影响很大，让我的眼光不再总盯着远方，让我的心不再总是悬着，终于，我也开始为生计为生活为今后开始做打算。我想，这大概是外婆对我的最后一次教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