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十一）

坐在镇上的饭店里，秦观和司文都没有说话。秦观没有说话，是因为讲了一上午的课，想休息一下。而司文没有说话，却是因为心中在盘算着一件事情。

还是司文先打破了僵局：“秦观，我想到写谁了。”“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要找的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擦，你不会真的要写我吧？没用的，现在支教的太多了，还有没了命的呢，我有没啥事迹。难不成你要想让我丢了命？”秦观与司文开着玩笑。

“狗屁，谁要写你啊。我想写写这个牛校长，怎么样？”

秦观没有说话，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遍。其实，要论新闻功底和职业素养，他不见得比眼前这个师兄差，虽然他并没有正儿八经实习过。“恐怕不行，这个牛校长实在是太平凡了，找不到什么可以打动人的亮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从他身上能挖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但据我这么近的了解，还没有。”

“哥们，你不要打击我的信心嘛。回去以后，我找个老司机帮帮忙，如果需要什么素材，你帮我提供一下。”

“好，这没问题。”

“上菜了，开吃开吃，饿死我了。”司文很不斯文地嚷嚷道。

吃过饭，秦观把司文送到县里，坐上回太原的汽车。在回宋家庄的路上，秦观一直在想司文的话：牛正道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吗？牛正道愿意做这个正面典型吗？如果真的报道出来，会对牛正道有什么好处吗？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秦观现在心里并没有数。所以，他决定先不对牛正道提这个事，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

过了三四天，司文又打电话过来，说找了一个大神请教了一下。再过两个月就是教师节了，今年省委宣传部和省教育厅要联合搞一个“寻找最美乡村教师”的活动，到时候报社会开一个专版进行报道。如果要写关于乡村教师的正面报道，最好就抓住这个机会。秦观本以为这个事，司文也就是一说，没想到他还真放在心上了。司文告诉秦观，过几天把手上的事忙完了，他会请几天假来宋家庄，专门采访下这个牛正道，看能不能挖出点什么东西来，并让秦观先帮他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秦观有些疑惑了，怎么这个司文就抓住牛正道不放了？难道是他真的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新闻点？秦观试着从记者的角度，而不是朋友的角度，对自己了解的牛正道又分析了一遍。他既不是身残志坚，又没做过什么勇救落水儿童之类的英勇事迹，作为正面典型实在缺乏引爆点。人虽然是个好人，但这世上好人实在太多了，没有特点的好人又怎么能吸引社会目光呢？秦观是想不出来了，想看看司文来了以后怎么说。

一个星期以后，司文如约而至。秦观一看，就知道司文是有备而来的，工作用的笔记本和照相机全部带了过来：“看你这样子是要在这常住了？”“怎么了，不欢迎啊？不欢迎也得住，住到我写完这篇报道为止。”“你真觉得在牛正道身上写出有价值的报道来？”“当然了，从我第一次见他，就有这种感觉，请相信一个新闻人的直觉。而且我跟你说过，我这次回去是找了大师帮忙的，大师已经帮我支了招的。”“什么大师？什么招？”

“你为什么觉得牛正道身上没有新闻点？”司文一下子正经起来提问，让秦观还有些不适应。“我来这快一个月了，他的情况我也基本了解，人是个好人，但没有能拿眼球的地方。”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了解的牛正道是作为朋友的牛正道，而不是作为一个采访对象的牛正道。”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一样了！比如，有的话，你会对我说却不会跟女朋友说。而有的话你只会跟女朋友说，却不会跟我说。对象不同，你所想挖掘的东西就会不同，对方在你面前侧重的表达也会不同。”

“哎呦，果然有大师指点，说话水平都不一样了啊。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以一个记者的眼光，起底牛正道。今天晚上就陪我夜闯牛宅，怎么样？”

“去就去呗，说得好像要去打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