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

倪立东（加拿大）著 长篇小说《苦楚至暂》 Momentary Troubles

第03章

相聚何其短

连载04

第二天傍晚，他在她下班前几分钟来医院接她。

她脱下工作服，换上他命名为“爱着你蓝”的蓝色丝绸夹棉旗袍，把当班时穿的白色平底布鞋脱下，换上黑色半高跟皮鞋，梳理好秀发，带上手提包，从药房走出来。

他看着她，说：“惠，我发现，淡粉，白色，乳白，淡蓝，深蓝都适合你。但是，你穿这件旗袍显得格外雅致。”

“永，你有眼光，会挑衣料。”她说。

这件旗袍衣料由他所送，她让杭州最好的旗袍师傅做的。

“爱着你蓝”，这是徐永道发明的一个新词，特指晴天光线柔和时一种纯净清淡的蓝色调。他发现，她和他，都喜欢这般蓝色调，就从法语词Azur(有碧蓝，蔚蓝，天空等含义)的中文音和英文字母发音，造一个中文词“爱着你蓝”。

他的造词灵感，来自有一次，听她说：“蓝，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她边说边指着落日前远处霞光掩映下，天空出现的那道清澈透亮的蔚蓝，说：“永，快看，蓝,就是这种蓝，我最喜欢。”

“这清澈透亮柔和的蓝，也是我最喜欢的。每当我驾机穿行在这样的蓝中，我心感到安宁。这蓝就叫做‘爱着你蓝’吧，飞行时我看到这蓝，就想到你。惠，你我沪杭线火车初次邂逅时，就是蓝色旗袍把我吸引到你身边。准确的说是旗袍之色，吸引了我。”他说。

“原来，徐教官是好色之徒，被色吸引。”她说。

“惠，我说过，我既不喜欢薛宝钗，也不喜欢林黛玉。然而，我宁愿你有宝姑娘的假厚道，也不要有黛姑娘的真刻薄。”他说。

“永，只是开玩笑说你好色，你若不是，何必当真？”她说。

“惠，玩笑不能随便开，口中发出的语言，力量超过人想象。以弗所书五章四节经文，我读小学就会背，现在还记得：淫词，妄语和戏笑的话,都不相宜,总要说感谢的话。”徐永道说。

“永，这句经文也是我读小学就会背的，谢谢提醒，请原谅。”颜宝惠说。

“我原谅你，惠，知道你是开玩笑，没生你气的意思，只是想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关系，不让我们的生命有被恶者攻击的破口。记住，言语不慎，会给自己引来有破坏力的生命破口，乃至关系破口。”徐永道说。

“永，我记住了。”颜宝惠说。

他们来基督教青年会时，舞会已开始。

他俩正赶上跳的第一支曲子是The Merry Widow Waltz (开心寡妇华尔兹)。

颜宝惠发现，徐永道的舞艺和车技一样，都属一流，她边跳边问：“永道，你经常跳舞吗？”

“你问现在，还是从前？”他说。

“都问。”她说。

“经常跳。”他说。

“和谁跳？”她问。

“不认识的女人。”他答。

“在哪里？”她问。

“舞厅。”她答。

 他见她不再作声，像是生他的气了，忙说：“惠，你看我像是常去舞厅和陌生女人跳舞的男人吗？我在法国航校进修时，学会华尔兹和英式探戈。回国后，只在军官俱乐部联欢时偶尔跳几次。”

“惠，你经常跳舞吗？”他问。

“经常。”她说。

“跟谁一起跳？”他问。

“不认识的男人。”她答。

“宝姑娘果真厉害。”他说。

“徐教官调教的好。”她说。

“好了，惠，I surrender (我投降)，甘拜下风。为言语争辩，是没有益处的。”他边说边搂紧她，不再出声。他与她随舞曲旋律享受着彼此相伴的好时光。

这几天，徐永道以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情陪着未婚妻颜宝惠。

八年多前，投笔从戎那天开始，他已准备时刻为国捐躯，但他内心深处渴望战争不发生，渴望得到他期待的爱情。等那么多年，终于等到梦中女子，他很想现在就娶她，与她结为夫妻。可是，大敌当前，战事在即，他不想让她刚为人妇，便成寡妇。难以预料等待他的将是怎样残酷的厮杀和血腥，他不知道能否安然生存到战争结束。现在他能做到的是尽力陪伴她，安排好她今后的生活。

他从杭州返回航校之前，在广爱医院礼拜堂，陪她参加早堂礼拜，她担任司琴，诗班献诗正好是他带她第一次去笕桥堂时唱的《天父世界》。

当唱到“这是天父世界，我心满有安宁”时，徐永道觉得心中被从上而来的平安充满。他因担心参战殉国，留下未婚妻不能照顾的愁苦得到抚慰，不禁泪流满面。

正在弹琴的她，看到他在流泪。

那天，牧师证道的题目是：《为救赎罪人而被钉十字架的耶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