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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十七岁女孩的记忆碎片

2024-03-02  本文已影响0人  鹿溪诗文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15期活动】


初春的清晨,阳光明媚而温暖,它透过玻璃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我的床上,轻轻唤醒沉睡的我。

终于熬到周五了,上完这一天的课,就可以迎来期待已久的休息了。然而,此刻的我,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眼皮沉重得如同贴上了粘胶,怎么都睁不开眼。我的头好晕,好想睡觉呀,好想睡过去永远都别醒过来,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就在这时,妈妈推门而入,焦急的喊道:“媛媛,你怎么还不起床上学?都几点了?难道你想迟到吗?”

妈妈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接着,她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将我从床上拽起。我挣扎着坐起,感到一阵天眩地转,胸口似压着千斤重担,汗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我全身无力,如同棉花一样瘫倒在床上。

我感到如释重负,我终于生病了,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上学,不用忍受妈妈的唠叨,老师的批评,同学的欺负了。再也没有成堆的作业,没完没了的考试,无止境的升学压力了。

我的眼前一片迷乱,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海,海边是辽阔的草原,草地上点缀着很多五彩斑斓的小花。我好想去采摘那些花朵,将它们编成美丽的花环戴在头上,然后跳进海里游泳,吸引海鱼、珊瑚、贝壳做我的好朋友,可千万不要让我再游回来啊。

此刻,我好开心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但我听见妈妈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我知道妈妈一定很担心我,我也懂得妈妈的不容易。

自从我十岁那年,爸爸带着弟弟离开后,妈妈就一直独自抚养我。后来,她嫁给了王伯伯,虽然王伯伯做生意挣了不少钱,我们在物质上无忧无虑,但我知道妈妈一直过得谨小慎微,尽量讨好和巴结王伯伯和他的儿子,即我现在名义上的哥哥。

妈妈自从嫁给王伯伯后,就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打理家务。她把所有期待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她经常对我说:“媛媛,我是为了你才离婚,为了你才再婚,你一定要为妈妈争口气呀,别让你王伯伯看不起我们娘俩。”

每当听到这些话,我便感到压力巨大,仿佛我不仅要为自己而活,还要为妈妈的未来和幸福负责。如果我不努力读书,不争取好的成绩,就对不起妈妈。

高中之前,我一直是学霸级的存在,成绩名列前茅。为了让我保持优异的成绩,妈妈不惜花费重金,将我送到各种培训学校去补习,我几乎没有节假日和周末,也没有朋友和娱乐,整天都在没日没夜的学习中度过。终于,我以全市前三名的好成绩,考进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外语学校。

然而,进入高中以后,我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也许是前期消耗太大,有时上课会控制不住地打嗑睡,老师对此极为不满,多次批评我,要我端正学习态度。后来又叫来家长,要求家长协助管理。

妈妈仿佛如临大敌,回到家后,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我哭诉,从她小时候过得如何的艰辛,到和爸爸结婚后如何受到伤害,到现在衣食无忧却危机四伏的生活中如何的如履薄冰,最终归结为一句话:“媛媛,妈妈后半生的幸福全靠你了。”

可是我才十七岁,我有什么能力背负她的未来和幸福呢?可看着妈妈可怜又无奈的眼神,我只有尽力去做,即便假装很努力,也不能让她失望。

有时候,我也有雄心壮志,飞天的理想。我梦想高考能考上全国有名的大学学习教育学;我梦想着大学后出国留学,学习国外的行政管理;我还梦想着创建一所宽松严谨的学校,如同民国蔡元培时期的北大一样。这时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仿佛只要我想,就能拥有整个世界。

然而,自从进入高中以来,我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上课思绪就飞到外面去了,我喜欢看树上的小鸟,羡慕它们的自由和洒脱,仿佛整个天空都是它们的家。我还喜欢看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像棉絮一样,躺在上面一定是既柔软又舒适。

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写作业,通常需要花费比平时更久的时间才能写完。我最害怕的是睡觉,有时,我整晚整晚的失眠,思虑着各种事情,感觉整个世界都压在我肩上,导致我无法入眠;有时我又睡得不想醒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避沉重的压力。

老师察觉到我每天无精打采,脸色苍白,建议妈妈带我去医院做全面检查,看看是否有什么隐性疾病。然而,经过医生的详细检查和全面诊断,结果却显示我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妈妈开始焦虑起来,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失恋的女孩会呈现出我这种状态。于是,她决定亲自监督我,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甚至常偷偷溜到学校,观察我平时和哪些同学来往。晚上,当我熟睡后,她会悄悄翻看我的日记,试图搜到蛛丝马迹,找出我学习退步的原因。

对于妈妈的这些行为,我选择了默默忍受,没有过多反抗。因为我清楚,我没有谈恋爱,我甚至和同学都很少来往,她怎么可能找出一个男同学作为我失恋对象呢?

记得还是读小学时,那时的我天真烂漫,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享受过那种没心没肺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可是进入初中后,我逐渐感觉到和同龄人的距离在慢慢拉远,他们的快乐都那么肤浅,一颗棒棒糖,一只风筝就能让他们笑得前仰后合。而我的快乐只有一个:那就是考试取得第一名,甚至第二名都会让我感到自责和后悔。

当我的成绩稳步提升时,老师曾建议让我担任班干部,帮助那些成绩较差的同学。刚开始的时候,我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个任务。有能力帮助别人,说明我是一个对同学对班级有价值的人。

然而妈妈却阻止了我:“媛媛,我们要抓紧时间学习,争取考上重点高中,没时间去当班干部。”我理解妈妈的苦心,妈妈是为了我好,我不应该拒绝妈妈,于是我拒绝了老师。

从此以后,我除了学习以外,几乎没有朋友。我的喜怒哀乐完全取决于分数的高低,分数上升时我会感到快乐和满足,而分数下降时我则感到沮丧和痛苦。

妈妈一直围着我转,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忧虑,我甚至深夜能听得到她的哭泣声,那种无奈的压抑着的低声哭泣,常常刺激得我半夜又起床拿起书本继续学习。

我的生活除了妈妈和学习之外,似乎没有其它内容。直到王伯伯的儿子,即我名义上的哥哥王宇从国外回来。

王宇是王伯伯的独子,他的妈妈在他读初中时就因病去世了。后来王伯伯把他送去国外读书,很少回国,甚至妈妈和王伯伯结婚时,他都没有回来参加婚礼。

虽然我从未见过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但妈妈经常在我面前唠叨:“媛媛啊,王伯伯的儿子在国外读名校,你以后一定不能比他差。你只有比他更强更优秀,我们才能在王家站稳脚跟。”

因此这位遥远的从未谋面的哥哥,在不经意间,已经站在我的对立面,成为我必须战胜的敌人。

但是,当王伯伯领着他出现在我和妈妈面前时,我不禁眼前一亮:他长得就像教室门口那棵挺拔的白杨树,修长而壮实,一双大眼晴闪烁着友善的光芒,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身着一套时尚的牛仔衣裤,手中还拿着一个滑板,吊儿郎当的站着,整个人透出一种不羁和爽朗的气质。

他一看见我,就笑着对王伯伯说:“爸,这位妹妹长得好像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啊,但比林妹妹更大气。”

我羞涩地低下了头,在我的生活中,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夸赞过我。

王伯伯介绍道:“这是媛媛,正在读高三呢,学习可忙了,哪像你成天无所事事。”

王宇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手中的滑板踩在脚下:“我哪里无所事事了?我这次回来是参加滑板比赛的。”

说完又转向我:“圆圆?这个名字真好听呀,既圆满又圆润,以后你就叫我宇哥吧。”

我没有纠正他对我名字的误读,只是好奇地问:“宇哥,参加滑板比赛有什么用吗?”

他蹙了蹙眉头:“其实也没什么用,就是因为喜欢啊,一群滑板爱好者,听说有这场比赛,就都飞回来了。”

喜欢?这个词对于我好陌生,我喜欢过什么吗?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挺喜欢英语和作文的,但我现在只能把它们当作考试的工具。

而宇哥这个我的隐形竞争对手,自从回国后,却一次都没有看过书,他每天拿着他的滑板早去晚归,说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滑友在训练。

而我依然每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来回奔波,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即便是走路,也抓紧时间背诵英语单词。

这天,我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作业,突然宇哥像一阵风一样滑着滑板出现在我面前,他从背后拿出一束娇艳的粉色玫瑰花,递给我说:“圆圆,祝你生日快乐!”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竟然是我的生日,这个日子我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那些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宛如华丽的舞裙,轻盈摇曳于微风之中,在阳光下闪烁着绚丽的光芒。

我的人生还没有收到过一次这么漂亮的玫瑰花,以往的生日,妈妈总是为我下一碗长寿面。

我惊喜地接过花束,感谢地说:“真漂亮!谢谢你,宇哥。”

宇哥额头泛出细细的汗珠,脸上洋溢着亲切地微笑:“别客气,你值得拥有。”

我望着他脚下的滑板:“宇哥,滑板容易学吗?”

他轻松地踩了踩滑板,做了一个帅气的翻滚动作,说:“如果只是会滑,那非常简单。但如果想做出复杂的动作,滑出像我这种水平,就得付出努力和时间。”

我羡慕地看着他,他笑着说:“等你高考结束,我教你!”他又看向我手上拿着的英语单词本:“别太紧张了,考大学只是人生一件重要的事,但不是唯一重要的事。轻松点,以后还有很多有趣的事等着你去经历。”

说完,他潇洒地跳上滑板:“我去训练了,bye bye!”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滑远的背影,想着他的话,他说考大学不是唯一重要的事,但我的前十七年,从出生到现在,似乎都在为一件事作准备:那就是考上理想的大学。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不是唯一重要的事?

他的话引起我的深思:考大学真的是我人生唯一目标吗?妈妈也一直说他是我必须要赶超的目标,然而,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玩滑板,我要怎么去赶超他?

我手捧着玫瑰花兴奋地回到家中,这时妈妈已经气冲冲地坐在家里等着我。当她看到我手里的玫瑰花时,不禁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来,伸手打了我一耳光:“你这个小贱妇,怪不得成绩越来越差,原来小小年龄就去谈恋爱。”

她不听我解释,疯狂地拿起桌子上我的试卷,还有老师寄来的家长信,将它们撕个粉碎:“你以后就去给别人当破鞋,小娼妇,不识抬举的脏货!”

她口不择言,使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仿佛将我抛进羞辱的黑洞里。我感到一阵眩晕,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茫然地拿起桌上的剪刀,开始胡乱地剪东西,玫瑰花,书本,日记本,头发,衣服......最后我竟然开始剪自己的手指。

妈妈看到我的异样,惊恐地抱住了我,大声叫道:“媛媛!”

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周边的一切都在旋转,我的眼前一片黑暗,终于晕倒在地上。

当我再次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看见床头的标签上写着: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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