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奶奶（二）

奶奶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跑不了的。奶奶嫁的是书香门第。太爷爷是教书先生，性格温和。太奶奶是非常厉害的一个老太太，说来有些奇怪，在那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太爷爷却子嗣稀薄，只有一个儿子。

那是个动荡的年代，爷爷读了很多书，我想他和小脚、长相一般的奶奶，没有共同语言大概是必然的事情。奶奶和爷爷育有一女一子，后来我推算，爷爷刚结婚时，对奶奶也不是没情的，大姑姑长爸爸四岁。奶奶曾经带着夫婿回娘家，奶奶说爷爷高大英俊，风采卓然，比下一众姑爷。奶奶说时满脸的自豪与神往。

后来爷爷服兵役，做了军官，爷爷这时候相中同僚的小姨子。我不知道爷爷用什么手段娶了年轻漂亮，个子高高有文化的小姨子，小姨子是天足，大概小奶奶七八岁，奶奶说小姨子是资本家的阔小姐。

我想爷爷大概有和奶奶解除婚约的想法，鉴于太奶奶厉害，让他这个儿子不敢，但是奶奶说，自从有了小姨子，他对奶奶每况愈下，打骂是常有的。

那年爷爷死在外地，太爷爷领回小姨子和爷爷的另一个儿子，我的叔叔。

这时候太奶奶去世了，太爷爷领着两个儿媳妇，二个孙子和一个孙女过日子。那时候太爷爷让两个孙子上学读书，孙女只是看着太爷爷和孙子读书的互动，孙女便全部学会了。太爷爷没有想到，孙女那么聪明，于是让孙女也上学，孙女一上学就跳级五年级，和孙子一起读书。

小姨子觉得自己一个孩子，与奶奶两个孩子吃穿用度不一样，坚决要求分家。于是只是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和太爷爷一起过。

那个年代，奶奶是十分溺爱自己的孩子的。为了孩子读书，奶奶说她踩着小脚，趟了三条大河去借钱。想想，在苍茫的坑洼不平的大地上，一个小脚女人，颤颤巍巍，深一脚浅一脚，多次摔倒，爬起来打打身上的尘土再走，只为让她那对可怜的儿女读书。

奶奶不懂教育，她只是把她的爱无私的超能力的给了她一双儿女。她在农村长大的儿女，竟然不事农桑，说来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儿女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竟然全考上学，在当时封闭落后的农村仅此一户，那个年代，三个孩子全部走出那个村子，也是奇迹了。

我的父辈：姑姑、爸爸和叔叔，干了一辈子教育事业，做了一辈子老师，我想我的太爷爷，尤其是目不识丁的小脚奶奶，功不可没。

奶奶她不舍得事农桑的儿女，终究也有她们自己的长处，去刨食，养活自己以及自己的下一代。

我非常心疼我的小脚奶奶，奶奶有的思想是迂腐的，比如爷爷对她是短暂的好，一生的伤害与负心汉。

奶奶却忠心耿耿一辈子，为他养大他的儿女。太爷爷因为马车惊厥摔下马车，以至于瘫痪在床，是我的小脚奶奶，一把屎一把尿，侍奉床前，养老送终。

太爷爷没的时候，三个孙子都在外地不能赶回老家，是我的小脚奶奶扛着幡，求着父老乡亲，一步一步把太爷爷送到坟地埋葬。人说入土为安，我太爷爷安了，我埋在异地的爷爷安了，我的小脚奶奶安了吗？

如果爷爷灵魂有知，我就想问问他，你曾经不真心交付的女人，虐待的女人，替你抗了所有，你不愧疚吗？

奶奶的一生，是悲苦的一生，奉献的一生。她把爱都给了别人，唯独没有自己。

每次想奶奶，我都心痛不已。

我想奶奶一定去了天堂，没有苦痛、没有饥饿、没有眼泪的天堂，我分明看到奶奶慈祥地对着我笑了。我的小脚奶奶，孙儿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