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她怎么了?
大哥不在后,母亲就很少来我这里小住了,她还要照顾大嫂。现在,她俩成了相依为命的人了。大嫂现在比较听她的话,这让母亲还蛮有成就感的。
只是一到周末,她就打电话说,自己种的菜吃不完,再不回去拿就要烂掉了,扔了可惜。
上周,她捋了点儿槐花,非让回去。我正被琐事缠身,本不打算回去的,但她接二连三地催促,也只好听她的了。我知道,让回去拿菜,都是托词,她是想见见我们。
大中午从洛阳回来,就匆匆往家赶。这会,她说不定又在公路边张望呢。
一路上,太阳白花花的,有些晃眼,时髦的女生都穿上裙子了。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怎么突然就夏天了呢。
上了五里坡,路两边儿都是车,汽车、三轮车、摩托车挤满了路牙子,本就不宽的公路,显得更窄了。有槐花的地方就有采花人,人比树都多,且他们都是高举着长枪短棒的。麦田边的那几个人,正说笑着,咔嚓,咔嚓,把几棵槐树枝甚至树干都拦腰折断了。一农用三轮车前竖着一个高大的牌子,“收槐花,两块五一斤。”
母亲腿脚不好,七八十岁的人了,她是怎样够到这些槐花的呢?那些低处的,能够触手可及的槐花早就被人抢光了!
说话间,侄子来电话了。母亲要侄子五一回来,说要在大哥坟头栽柏树,要栽十三棵。还找人看好了日子,要我们那天务必一起到坟上为大哥烧纸祭祀。她还说,她都物色好了哪里有柏树苗。
我们都嫌她爱折腾,小题大做。大侄子远在安徽,小侄子也在外地上学。那天,还是周一,又不星期不放假的,大家都那么忙,这不是添乱吗?
母亲忽然暴怒起来,你们懂啥?书都白念了,一个个大老粗,野蛮得很!你们忙,你们忙,我一个人去!
几天前,母亲在庙会上认识了一阴阳先生,这主意就是那阴阳先生给出的。他的话,母亲深信不疑,且言听计从。但愿母亲的这份虔诚,能够抵达仁厚黑暗的地母。
母亲一向是比较开明的,但自从父亲、二姐、大哥相继去世后,她就愈发固执。大哥住院期间,她就不止一次去找人下神驱鬼。为此,我没少和她吵。最近,她好像变本加厉了!
最后,三哥说,那就随咱妈的意思吧,只要她舒心就行!
那次脑梗后,母亲的记忆力就不好了。每句话她都要一字不落地重复三遍以上,但她始终以为自己只说了一遍。她还笑我舅妈,一句话重复三五遍。我们都在一边撇嘴,不接她的话。不过,她对小时候读过的书,却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对之前的事,对我们姊妹几个的陈年旧事,她连每个细节都能如数家珍。
她的话也多了。遇见谁,她都能和人家唠嗑,像查户口一样,还不分场合,啥都问。逮住谁就和人家讲自己新看的电视剧,也不关注人家是啥表情。
母亲的体力早就不如从前了,但就是她不服气,还要和我抢着提东西。她的腿,也越来越不听使唤。阴雨天,上下楼梯,总是钻心的疼,膏药都不知贴了多少盒了!
那天下午,我去民政局交个材料,把她带到小广场,想让她活动活动。回来时,却发现她一个人正坐在健身器材上发呆,风乱吹着她灰白的头发,却吹不散她那呆滞迷茫的目光。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母亲,她怎么了?
母亲,她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