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舌头的运道

大舌头虎仔

一

小时候，把说话口齿不清、囫囵吞枣的人，叫大舌头。特别不好意思的是，我说话年龄晚，而且，大舌头。举例子说，差不多学龄前时，喊姥姥，还是一个字，且拉长声：嗷（三声）…！酷似棉袄的发声。我是跟姥姥长大的，小时候，天天扯着姥姥衣襟，一会儿不见姥姥人影，就喊姥姥。妈妈可能是有点儿吃姥姥的醋，有时候就接下茬，调侃我：“袄什么袄，还裤子呢！”

老人与老虎

二

一直到了上大学离开家，近二十年，基本不离姥姥左右，所以独立生活能力很差，洗衣服做饭，没有做过。妈妈常常气不过，嘟囔我说：“儿子啊，你倒了油瓶都不扶，将来有你吃苦头的日子！”

知子莫若母。对于我而言，老娘确实是一个预言家、哲学家，后来上了大学，参加工作，尤其是现在于南洲留居，这个人生短板—生活自理能力极差，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的的确确努力改进了，亦增长了不少本事。

网上母子聚

三

妈妈已经老了，也病倒了。老病的妈妈，躺在床上，已经多日起不来了。

上周五，上课时接到家姐的信息，老娘又告危了。我赶忙去请假，从教室到办公室的分分秒秒中，已经泪流满面。当我泣不成声地告假时，人家连确认都不确认，立即同意了。

说起来，老娘的生命力真是强大。上次回去探家前，也是因为她老人家高烧不退，昏迷难醒。我做了最坏结局的思想准备，回京去探望，甚至是告别。

昨天，我家夫人去医院探视了老娘，发现她虽然不能言语，但精神头尚好，看样子又闯过了一个坎儿。

老娘已经年过九十，又有基础病，历经新冠、感冒等等折腾，无论如何，生命的顽强和坚韧，在我老娘的这一生，体现出来了。

作为儿子，除了真心膜拜和努力继承，除了默默地为老人家祈祷，只有尽可能及时地站在她的身边，为她守候，与她最后一次话别…。

街景随手拍

四

诗曰：“光阴荏苒，江湖宿留。世事不堪频着眼，赢得两眉长皱。”

要说中国话，我早就不“大舌头”了，尚算口齿清晰；然而，留洋学了好几年英文，不仅口齿很不伶俐，依然大舌头，而且还结结巴巴的。

以前，听明白人说过：“学结巴易，学相声难”；而我是，学结巴易，学英语难！

冷静地反复想了又想，更加对于宿命论有了认可。语言技能、细化到第二门语言技能好与赖，可能跟智商有关，这大多都是天生的。所以口齿不清、发音不准，跟眼耳鼻舌身意的优劣都有直接相关。

嗨，这也是命啊！

五

由于做过几年的历史教头，对于时间和相关事件有着浓厚的兴趣，直到现在兴趣丝毫不减。

今年是2023，是抗美援朝停战协议签订整整七十年。记得那位代表美国等联军签字的美国上将，当年即席发表演讲时说：我是一百多年来，在历次海外战争结束时刻，代表美国签订没有取得胜利的停战协议的第一个司令官，这无论对于美国和我个人，都毫无荣誉可言。

老娘当年不到二十岁，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她老人家与我老爹，都曾经作为铁道兵指战员，跨过鸭绿江，赴朝作战。而后才相爱、结婚。掐指一算，停战那年，老娘整二十岁。如果她在朝鲜壮烈了，可能也就没有这个家，没有我们姐弟三人了。

他们身上有一种共同的品质，朴质而善良，坚韧而忠诚，恐怕跟老人家们的出身贫寒、历经磨炼和充满爱心有关。他们一生中碰到了大大小小的不少坎坷，但也都挺过来了。

这是不是也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命运？我们以及后面的人，到底该不该向他们学习？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又该学习继承什么呢？

我想，我基本找到了答案。

师大铁陀写于西澳

2023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