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很美,你更难戒
莫天天是一个很平凡的姑娘,155的小个子,有些微胖。一头的自然卷,即使扎起马尾额头别几个黑卡,也不能阻止个别倔强的毛发逃脱出来,要么扭曲着贴着额头;要么延伸向上犹如丝丝缕缕青烟。鼻梁上戴着一副金属半框眼镜,也遮不住她脸蛋上零星的小雀斑。
莫天天不仅长相平凡,每天的生活也千篇一律。可是顾小北的突然闯入而让她的人生变得不那么平静了,至少她的心开始波澜!
顾小北是莫天天家里的新租客,他第一天来是在一个初冬周末的清晨,莫天天正在二楼阳台给刚刚栽种的花种浇水。
顾小北敲了敲门大门无人应答,门并没锁,他试探性的推门而入,一个不大的庭院收拾的干净利落。环顾四周,抬头便看到阳台上的莫天天。他捞了捞肩上双肩包的背带后抬高手臂伸出修长的手指,“嗨
!同学” 他朝楼上打了个招呼。
莫天天这才注意到顾小北。顾小北185的大个子,身着咖色大衣,浅蓝色牛仔裤,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栗色的光芒,白皙干净的脸庞朝着莫天天微笑。莫天天愣愣的看着楼下的男孩出了神。
“嗨?”顾小北又挥了一下手。莫天天才回过神来。
“嗨!……”莫天天拿着洒水壶扬起胳膊打招呼,不料却碰倒了面前的花盆,华丽的碎在了顾小北脚前。
莫天天一头凌乱,穿着宽大的毛绒睡衣,呼啦呼啦的跑到楼下,顺道从楼梯间拽了一个空花盆。顾小北已经小心的从一滩泥土中找到了不久才种下的花种。莫天天没有抬头看他,接过他手里的种子。
“同学,你家房子出租吗?”他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着再次打招呼。
莫天天抬起头看着顾小北,下巴犹如仰望晴空一样上扬一个角度。或许在她眼睛里,她就在仰望星空。从开始她就知道,他像星空一样遥远,却又有一种包裹她全世界的美好。
顾小北是顺着莫天天妈妈贴出的广告找到这里的。在这个发展飞快的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曾经小城的老房子都拆的差不多了,莫天天家的小别院也是其中仅有。也许是因为它的缓慢的生活节奏,顾小北就真的留下了。那天,莫天天种下了两颗种子,一颗在花盆里,一颗在心田里。
初冬时节,在高三的孩子们准备自己裹得圆鼓鼓的时候,对于顾小北的到来还是掀起了一股热潮。看到顾小北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莫天天突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却装作很不屑的埋头写作业。班里花痴女生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与莫天天同桌的杨杨也不甘示弱,在莫天天耳边叨叨:“这简直是给我们3年8班的福利嘛!不过你说,他身材好又长这么好看,会不会有女朋友了?”莫天天装作没听见,依旧埋着头。“或者……现在不是最流行同性恋吗!你说他会不会是个gay?”“你才是gay,你全家都是!”莫天天沉不住气了,低嚷道。此时顾小北正好经过,“嗨!莫天天!”顾小北又露出好看的笑容。“他怎么认识你的?”杨杨惊讶不已。莫天天没说话,头低的更狠了。
就这样顾小北和莫天天不仅成了邻居也成了同学。但是从来都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住在一个院子。对于莫天天这种默默无闻的小姑娘,本就不喜欢成为焦点,更不想成为全校女生嫉妒的对象。所以她从来都不和顾小北一起回家,顾小北开始约过她放学一起回家,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深冬来的很快,莫天天花盆里的种子也早已破土而出,用鲜嫩的枝叶来迎接这个盛大的冬。莫天天迎接深冬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裹的越来越圆。穿上韩版宽大羽绒顺便把后背的帽子戴上再在外层围上围巾,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顾小北几乎没变化,似乎寒冬都对他温柔几分。
莫天天早上上学下楼时难得的遇到顾小北,顾小北也会有起晚的时候?莫天天有些诧异,当然快迟到的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呼啦呼啦的跑出去准备解锁一个小蓝车。
“莫天天,坐我后面!”顾小北推着自己的山地车,绕到莫天天前面。
莫天天一脸惊讶,顾小北什么时候给他的山地车按了后座?“……不用了,我……”
“快点!”顾小北比以往霸道。在这样呼出一口气都能结冰的冬天,这种霸道却那么暖,暖的莫天天神情恍惚。顾小北跨坐在车上,伸出手骨节分明,轻轻将莫天天耷拉在额头上个别不安分的小卷毛捋到耳后。就像轻抚自己的小宠物一样。“再不上就真的要迟到了。”又一声温柔道。莫天天再也毫无抵抗力。
莫天天就这样和顾小北一同去上下学,顾小北会在路过莫天天经常经过的煎饼果子摊,给她买一份不带葱花的煎饼果子。莫天天不知道顾小北是怎么知道她不爱吃葱花,她只知道从此之后,可以安稳坐在顾小北后座吃早饭,再也不用飞奔学校再啃早已被冷风吹凉透了的饼了。再也不用一个人夜里唱歌壮胆回家了。
终于,在下一场初雪的时候,流言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砸在了莫天天的脸上,真冷啊!说莫天天和顾小北交往的有,说莫天天厚颜无耻死缠烂打追顾小北的有,说莫天天和顾小北同居的也有。莫天天内心深处的自卑和小心维护的自尊,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这漫天寒冷。在一个飘着雪的夜晚,她发着烧逃课了。
顾小北骑着车一个急转弯,把车横在莫天天面前,车辙在雪地里画出深深的一道印子,。“你不上晚自习,瞎溜达什么?”顾小北似乎真的生气了,眉头皱的紧紧的,握着车把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莫天天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高大身影。下一秒却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她很想告诉他,她很委屈。可是她不能,不能依赖也不能表现的脆弱。烧的意识都快模糊的她也在咬牙维护者最后的一丝尊严。
顾小北却忽的伸出长手臂,揽住莫天天把她拉入怀里。莫天天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离顾小北这么近,贴着他的胸膛,有一股好闻的味道。那种温暖与安稳,瞬间暖化了莫天天的眼泪。她还是没出息的哭了。那晚,莫天天可能就是烧太高了。迷糊中,她坐在顾小北的后座,双手揽着这个大男孩的腰,手被一只大手捂着保暖,慢慢的就睡着了。这是第一次,让莫天天感觉自己是一个公主。一个有王子阻挡所有风雪的公主。
第二天,顾小北和莫天天都没有上课。“你知道你种下的是什么吗?”顾小北站在莫天天房间,看着窗台上的盆栽问到。
莫天天坐在床边蓬头垢面,正在吃顾小北送上来的药。没有回答。
“是罂粟,你不知道私自种植罂粟是违法的吗?”
“难不成你要举报我?”莫天天吞下最后一片药丸,囔着鼻子回复。
“我只是怕你上瘾!哈哈”顾小北露出爽朗的笑声。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他棱角分明侧脸上,真好看。莫天天也笑了,是啊!她也怕会上瘾。
莫天天病好了之后,雪停了,流言蜚语也戛然而止,八卦被一摞摞试卷压在高三考生内心的最底层。莫天天和顾小北的事情似乎都不值一提了。莫天天心情好的时候,好像窗边的罂粟都长大了许多。她越来越期待它开花的那天。
期末考之后,春节就的来了,顾小北也要回家过年了,他走的时候是在一个清晨,天刚刚亮起,家里人就开车来接了,莫天天听见车响,便跑到阳台。此时顾小北已经收拾好东西,还是一个行李箱,一个双肩包,他环顾四周抬头便看到莫天天,那个蓬头垢面穿着毛绒睡衣的丫头。一如第一天见面那样。顾小北伸出手向莫天天打了个招呼“嗨,我走啦!”
莫天天呼啦呼啦就跑下楼,站在顾小北面前,依旧像仰望星空一样看着顾小北,她似乎有预感,顾小北不会回来了。莫天天没有说话,她强忍着内心的憋闷,她害怕一开口就哭。顾小北微笑着轻抬手臂捋了捋莫天天额头上凌乱的卷发,然后俯下身子轻吻了一下莫天天的脸颊,在她耳边说“你的眼睛真的很美!”此刻莫天天好像触摸到了星空,那么近,就像踩在云端。
顾小北还是走了。莫天天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莫天天太高估自己了,她以为顾小北离开她也会过得很好,她以为她忙起来了就好了。可是还是在贴对对联的时候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崴了脚。她颓然的坐在地上,妈妈过来问她怎么了。她说,脚崴了,然后就哭了,嚎啕大哭,好像借着崴脚把所有的难受都哭出来了一样。那些滚烫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地滴在手背上,也安抚不了她。
时光从来都不会管你悲伤或者难过,只会拖拽着你成长。转眼间莫天天也高考结束。窗边的罂粟也开了花,娇艳欲滴,真是美。莫天天又回想起那天,顾小北站在窗边对她说:“我只是怕你上瘾!”。莫天天从来都不知道顾小北心里想什么,顾小北却深切的懂莫天天。
在人生的长河中,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有的擦肩而过不留一丝痕迹;有的则刻在生命里永远都抹不去。这些都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也无法选择的。就像莫天天和顾小北相识一样,莫天天害怕越走越近,可是偏偏就在害怕中一步一步接近。莫天天早就知道,自己得到的都是不属于自己的,最后还是会失去,可是啊,想戒掉太难,她努力不让自己变得敏感,变得患得患失。可是她在仰望顾小北的时候,还是觉得顾小北包裹着她所有的美好。
后来,在一个繁星满天院里还有虫鸣的夜里,莫天天烧了那株罂粟,也烧了种在心田的种子。她抬起头真正仰望星空的时候,似乎再也没有全世界的美好。
再后来,莫天天家就拆迁了,那个小别院带走了那一段青春,和那株罂粟。他们就变成了遥远的回忆,也成为了内心深处戒不掉的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