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散文想法

端公

2023-12-04  本文已影响0人  再别康桥Lr

      端公是我们山里人的叫法,其实就是阴阳师、风水师。平日里帮人看看阴宅、超度亡灵,一个人把地师和和尚道士的活全干了,是个牛掰轰轰的职业,厉害点的据说还可以和鬼交流。

      我小时候一次发高烧,几天高烧不退,浑身打颤,间或胡言乱语。母亲吓着泪流满面,背着我去找端公。

      端公是母亲娘家人,他的家和我家其实就隔着一个山嘴,端公在母亲的娘家辈分极高,我平时都叫他端公爷爷。

      母亲照例是会带上一些大米,大概两斤左右吧。端公爷爷给人驱邪从来不收礼,境界清高得不像话。

      端公爷爷有一套驱邪神器,其实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瓷盅,小的可以放到大的里面,就象俄罗斯套娃那种。

      母亲说了我的症状后,把米倒在端公爷爷的大盅里面,盅不大,大约可以装一斤多点,其余的米沸沸扬扬,跳着溢出来跌在端公爷爷铺着一块大青布上。

    端公爷爷眼半睁半闭,嘴里嘟囔着凡人听不懂的咒语,突然大喝一声“呔”,拿起青布上的大盅,猛地把米倾到在二盅里面,盅满米溢。端公爷爷再念、再呔、再倾,到小盅时,大概二三两的样子,他不呔了,拿出一方灰巾,盖在小盅上面,想了想,又拿起方巾,把盅口冒顶的米再刮点,俯身眯眼,沿蛊口看,三点一线,完美。这才用灰巾盖住盅口,完全包住盅体后,捏着盅脚,把盅口对着我,在我脸上身上乱盖,口里日不隆日不冬地念咒,耐心搞了半个小时后,方才睁开眼,对母亲说:它走了,米拿回去,放三碗水,熬给你娃喝。

      母亲看了看变成白布的青布,不说话;端公爷爷闭眼养神,不说话。

      我先烧迷糊了,可进门闻着香烧出的气味,就醒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那时我已经七八岁了,就有点看起在别人口中神一样的端公爷爷。

      转眼又过了几年,我十五岁了。可是因为家里穷,上学迟,所以还在读初中。

      这一年,我们队里有一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去河里玩水时不小心淹死了。他爹妈哭天喊地,好不伤心。但入土为安,又是夏天,那时又没冰柜空调啥的,所以很快就下葬了。

      可是没几天就坏事了。小孩的妈妈每天晚上一合眼就看见孩子站在床前,哭得泪人儿一样,拉着她的手,死也不松开。

      我那时也读了几年书,所以不相信这样的扯淡事,可是她邻居们都说,她们也听到了小孩哭声,妈呀,老惨了。

      孩孑妈妈倒不怕,就是母子连心,说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事要她们替它做,所以就去端公爷爷来做法事,把孩子喊上来,亲自问问它。

      我刚好放暑假,仗着自己阳气壮,便跑去看热闹,少年人对未知的探索总是热烈的。

      结果傍晚的时候,端公爷爷没来,他的孙子来了。

      他孙子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念完小学便不念了。小时候我们光着屁股打过几次架,孩子们纯玩,也没什么仇,还经常大表哥喊他。

      我看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长袍,头上戴着圆柱体加三角体的帽子,电视里鬼片中林正英那种,便想他来干什么东东?

      大表哥对孩子他妈说,大娘,爷爷说他大姨妈要来,没空,让我来替他。

      大娘睁着哭肿的双眼,眼神中写满你行么。

      大表哥大大咧咧道,不就是请个鬼么,小克思。

      大表哥没读多少书,所以愛装文化人。我拉着他,说,你到底行不行,如果请上来它不走,到时它让你亲自送它下去可不闹着玩的。

        大表哥说,切,我请得来还送不走?它要给我闹脾气,小样,我让它再死一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来。

      我斜眼看他那把刀锈迹斑斑,小手指那么长,杀狗都困难,更不用说杀鬼了。便对他越发没信心。

      小表哥看我表情,说,你还别不信。年前镇上医院闹鬼,好多病人都听见太平间每晚有哭声,闹得病人都不敢住院了。院长来请爷爷,爷爷便派的我去。我草,到了半夜,真听见鬼哭,玛德,太碜人了。我毛了,握着这把刀冲进太平间,喝道,哭个毛线呀哭,不服,给老子站起来练练。你猜怎么着?尼玛立马不哭了,没有一个敢站起来的。

      我心想,都死硬了,能站起来才真有鬼了。

      大表哥懒得理我,转身安排人准备印子钱,大公鸡,墨斗线,糯米之类的,井井有条,颇有大师风范。我半信半疑,便跟在他身后屁颠屁颠地帮忙。

      忙到大半夜,大表哥喷着酒气道,时辰差不多了,闲杂人等回避。用罗箕装了草木灰,从院门口直筛到堂屋的地面上。大表哥说,你看吧,到时尽是鸡脚印,那是鸡脚神踩的。

      我说不是牛头马面吗,为毛又是鸡脚神了。

      大表哥说,牛头马面只管拿鬼,不管送鬼。你跟我到堂屋来。

        我问干嘛。他说,你别看电视里鬼脏兮兮的,其实鬼有洁癖。不是童子它瞧不上。等会让它上你的身。

      我被他说得怕怕的,便说,哈,我不是童子。

        大表哥不相信,说,现在的少年这么不纯洁吗?有女朋友呐?

      我说没有。大表哥八卦之心大炽,说说呗。

        我面红耳赤说,你管得着吗?

      大表哥大叹世风日下,自己倒不如你了。接着用怀疑的口气对我说,我给你说,打飞机不算哈。

      我不理他。他没办法了,出去揪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进来,还是觉得不保险,又出去换了个七八岁的。

        大表哥让大娘坐在床边,在床前横了根木板凳,让那小孩坐在上面。他左手印子钱,右手桃木剑,口里嘟嘟嚷嚷念着咒语,脚踏碎步,转圈,转了三七二十一个圈时,突然大喝一声上来吧你,向那小孩一指。

      我站在门边看,随时准备夺门而逃。可是好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大表哥看我在笑,毛了,对门大喝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磨叽个几把呀你。我刚扑嗤一声笑出声音来,就觉得身边一阵冷气飘过,坐在凳子上那小孩浑身颤抖,哭了一声妈妈。

      这声音阴惨惨的,我草这不是死了那孩子的声音吗!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立马转身就跑,慌乱中忘了拉门,一下子就撞在门上,一弹把我摔倒在地上。感觉到一只手在拉我,说,等等我。

        我都快哭了。这时耳边听到大表哥在说,是我。我才知道原来是表哥在拉我。

        大表哥拉开门,和我走了出去。我问,这就完了?大表哥说,没完,让它娘俩唠唠嗑,我不方便在跟前。万一人家要吃个奶什么的多尴尬,我出来避避。

      我还是有点不信。大表哥走过天井,一把拉开院门,外面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大表哥一下子扑倒在地,连叫几声我草…我草…

      我说怎么啦?他说妈那戈壁的外面全是鬼,胖的廋的男的女的,娘的回个家还组它娘的团呢!

      我说你哄鬼吧,我怎么没看见?他说,我开阴眼了,忘他娘关了。

      我笑他吹牛皮,说你让鬼来摸我试试。

      大表哥说,这可是你说的哈。飞起一脚蹬在我屁股上,踹得我飞出院门外,他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外面黑呼呼,那些看热闹的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慌了,黑暗中就听到有声音说,谁哄我们呐?接着感觉到有几双冰冷 的手在我身上滑来滑去,有个臭不要脸的还来解我裤带。好在我用的布裤带,还打了死结,我死命护着,跌跌撞撞奔向院门,大叫表哥,开门啊。就有几双手来拉我,我拉住门环,打死不松手,然后自己的双脚被几只手抬了起来。我支持不住了,一路下滑,十指徒劳地在门上抓下些木屑,指甲翻了起来,钻心地疼。

      我哭了。这时院门开了,就听到大表哥骂道,我表弟都敢玩,走尼玛开色鬼。骂完拉上我,呯的一声关上门,然后笑嘻嘻看着我耸着鼻子抽泣。NmB,你给老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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