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

到达兰州西站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拖着好像借来的身子摇摇晃晃走出了车站，然后自然而然的拨通了我弟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睡意朦胧，嗯嗯呀呀的支吾着，想也不用想，他肯定还没醒。十分钟的路程他却整整花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在等他的五十分钟里，我想象了无数遍见面的开场白，他会不会说我变好看了，说我瘦了，会不会跟我敞开心扉的聊聊他的心里话。

趴在行李箱上虚脱的我被他的一声大姐拉回了现实。看到对面的他竟一时间让我有些语塞，高高的身体就好像在努力的支着一个千斤重的脑袋，整个人耷拉着，没有一点精气神。

我拍拍他的肩膀，故意笑的跟大声的说，小伙子，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啊?哈哈哈。然后他却用一句你没事吧?回答的潦草敷衍。

他问我想吃什么?我脑子第一反应是牛肉面。他拖着我重重的行李箱走在前面进了面馆，没再吱声。我吃的时候，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儿不停的抽烟，对，就是不停的，一根接一根的，有时候忽然蹦哒出来一句问我为啥今年暑假回来的鬼话。

看到他的这般模样，又懒得搭理他。在我印象中的弟弟不是这样的，他幽默，搞笑，风趣，阳光。是因为高考吗？还是因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觉得高考这件事重要到让一个人失去他本来的面貌。但是我又觉得高考失利确实改变了他。

吃完饭后，他问我想去哪儿?我说我想去黄河边走走，来的路上，他一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边又在点燃手中的烟。那一刻，我好气为什么要有人发明这种对人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我想劝他别抽了，但我知道现在的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与其惹他生气，还不如不说。

在黄河边上坐了两个小时，两个人静默了几分钟后，他忽然说，他觉得走在哪儿?还是家里好。像在跟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但是当那一句话敲击耳膜的那一刻，我忽然好想哭。是心疼他吗？还是可怜他?

本来年纪轻轻，十八九岁的年龄，应该是对这个世界最充满好奇和热爱的年纪。可他却偏偏像一个经历世事的老者，在那里感叹命运，是可悲，还是因为年轻。

在本应该充满朝气的年纪里，却拥有着一颗安于现状，得过且过的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夕阳西下的时候，看着黄河水不断奔腾，不断翻滚，我希望他也那样，有梦想，又朝气，敢于冒险，勇于尝试，不信命，只信自己。

但是看着他的现状，我慌，那种慌是发自脊髓深处的一种无能为力，是来自生活不断的敲打，却依然保持初心的不信任。

我劝他复读，他照做了。但我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我宁愿他拿出一大堆道理来说服我，来告诉我他自己真实的想法。但他并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就照做了。

我真的好慌，为了家里那么多人的期待，也为了他一无所知的将来。我想让他担起为自己将来买单的冲劲，想要让他拾起不知不觉被丢下的对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