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启程

2023-12-31 本文已影响0人山女画眉鸟

准备写这篇东西之前，我察觉到我的内心有一些犹豫。这是在往年没有出现过的。这些犹豫大概是来源于：在这个不确定的年代，要用确定的语气，写下一些什么。然而转念一想，犹豫中的记录，或许比坚定的记录，更有值得的地方。因此，以下是一些关于2023的心得与回忆，与诸君共勉。

自由

8月，老师在课上布置了一个作业：谈谈自由。我提问道：为免歧义，请先define一下自由。老师停顿了一下，拒绝给出他关于自由的定义，只说存在主义关于这个话题有很多讨论。

于是我翻出存在主义相关的书籍，寻找与自由有关的讯息。

萨特将自由看作人类所有经验的中心，正是“自由”，把人类与其他事物区分开来。而在谈论自由时，存在主义首先确认的，是事物的“固有无意义”。即宇宙中一切事物，并没有一个预先规定好的、固有的、确定的、本来的意义。

对于“固有无意义”的具象化理解，发生在8月底我去新加坡的旅行中。当时我们在河川生态园，看到各种鱼儿，或大或小，在或大或小的水域中，不停地游来游去；看到小乌龟安静地隐藏于水草之中。这些游来游去的鱼儿，它们真的是，没有意义啊。但他们好好地、确定地存在着。

巨大水族馆中游来游去的鲸，就像庄子笔下的鲲；藏于绿叶之下的龟，也像他对楚国使臣所说的那样——“曳尾于涂中”。

没有固有的意义。

而这构成了“自由”的逻辑：事物固有无意义——因而意义可由每个人创造——因而诞生了自由。因为事物的固有无意义，使得自由成为可能，也使得自由成为必须。

当然，巨大的自由之下，也产生了恐惧。因为不再有一个确定的规条，每个人都须为自己的自由，担负起独属于自己的责任。

在读这些文字时，我想起了大学时期发生在我与同学之间的一段对话。大概是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我从寝室出门，小英从外面回来，我们在楼梯上相遇。

她停下来。问我：“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活着啊？”

我愣了两秒，答道：“因为我们已经出生了。”

她笑笑，点点头。于是我们在楼梯上交错，继续各自的行进方向。

这里包含的，是关于自由的第二个逻辑：出生是既成事实——我们不主动选择死亡——因而我们活着——因而我们需要持续创造属于自己的定义与自由。

正如萨特所言，从出生开始，到死亡为止，我们要不断地通过行动创造自身，这是人类的境遇，也是我们宝贵的自由。

新加坡河川生态园中，游来游去的鱼

萨特：我是我自己的自由

环形时间v.s.线性时间

小区里有两棵鸡爪槭（大概是）。4月，我路过它们，看到茂盛的叶子泛着新绿，就想起上一年11月时它们的样子。那时候，它们在阳光的照射下，满身红叶，像京都的一隅。而等到新的秋天再次来临，它们就会又回归到红叶满枝头的样子。

朱自清说，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周而复始、枯荣相续，春天总会不厌其烦地来临再来临，这就是植物界的环形时间。

但我们人类遵循的，是线性时间。时间如奔腾的河流，一直往前，不会回头。

于是，错过的遗憾可能无法弥补，失去的东西也不能重现。我们唯一真正拥有的，只有每一刻的当下。而这些当下，比起植物的百年与山川的亿年，也是数量有限的。

时间的奔腾流逝，也从不喧哗提醒，更倾向于寂静无声。五月的时候我在香港见朋友，一起坐在南丫岛的海水浴场。旁边有欧美人爸爸在教小孩儿游泳，广播里用粤语播放着安全提示，海浪声声。朋友突然叫我的名字，说：“XXX啊XXX，我们竟然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诶。” 我们从学生时开始认识，倏忽间就十多年过去。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感慨，一点点不可思议。这是对时间的感慨啊。

在快要四十岁的关头，我终于感受到了一些，时间的重量。在这重量面前，语言显得格外无力，就不再多说啦。

找不到那两棵鸡爪槭的照片，放上小区中另外的两位树兄弟。

2023年5月，南丫岛的海

缆车、摩天轮与过山车

五一时，我在香港。大家一起去坐中环的摩天轮。我因为恐高，上了摩天轮就闭着眼睛。

同行人劝我：“你睁开吧，完全没事，你一个过山车都坐了的人，还会害怕摩天轮吗？”

会害怕的。缆车、摩天轮、过山车，我都会害怕。

但细想一下，这些经历，我一点儿也不少。有时是为了节约时间，比如泰山黄山之类，要么坐缆车，要么徒步五六个小时；有时是缆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比如泸沽湖的格姆女神山，要想上山就必须坐缆车，还是非封闭式的公园座椅型缆车，并且索道上站站满了叽哩哇啦的猴群；有时是为了挑战和体验，比如去坐珠海长隆的鹦鹉过山车。

就这样，我一边害怕着，一边坐过了许许多多的缆车。

很像多年前我看过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勇敢，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心有所惧，却仍然向前。”

没有人可以完全避免害怕，但我们可以带着害怕，去行动，去感受。

圣淘沙缆车上的风景

路径依赖

2023年关于路径依赖的体会，竟然是从生病中得到的。

11月的某一天，我觉得自己感冒了。本来以为第二天会好，第二天没有。然后以为第三天就会好了，结果第三天突然发起低烧来。我不得不怀疑：我该不会是三阳了吧！从症状上来讲，确实是像的：低烧、咳嗽、持续的痰、骨头痛到无法安睡。

不过后来证明似乎不是，当时广州正在流行一拨病毒感冒。

我的身体是不是经历了两次阳之后，面对病毒就自动来了一系列斗争与症状啊？这路径依赖的建立，也太容易了（掩面哭）。

身体如此，生活又何尝不是呢？很多行为多重复几次，就成了我们的习惯，变成了自动运行的APP。得提高警惕才是呀。

原来我曾不快乐

4月底的时候，我集中见了几个朋友。有四五六个朋友连续跟我说：你现在状态好多了。你知不知道我某年某次见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憔悴/精神不好blabla

我又想气又想笑：诶你们这些损友，怎么你们当时不说勒。非要等我时隔几年自己做出调整之后才来告诉我。朋友如镜，你们都看见了还不反馈给我呀。

他们提醒我：原来我曾不快乐，只是当时未察觉。

仔细想想，又岂会未察觉呢。

当时是知晓的，是有感受的。只是由于心负责任，由于忙于事务，于是将问题放在一旁，主观上无动力，客观上无机缘，而已。

谢谢朋友们的反馈，迟来的镜子也仍然是镜子，让我更加明晰人陷于事中时的模样。

做出选择后，困难的部分才刚开始

其实，在2023年，我算是做出了两个比较重要的选择。这两个选择，也算是我几年以来的心愿。但我鲜少在人面前提起。

因为虽然做出选择时，非常清楚这是自己想要的；但这两个选择，在大多数人看来，都不在理性衡量的范围内。对之后会如何发展，我也存在着一丝底气不足。

所以啊，我们常常觉得做出选择是很不容易的，但事实是，做出选择后，困难的部分才刚开始。

事情并不会因为做出正确的选择就会变成康庄大道，它仍需你每日做功、长期努力，才有可能开花结果。在努力的日子里，也有可能会焦虑、会心虚，会没有成就，会自我怀疑。

这，也是正走在路上的证明。

让开始的开始，把属于自己的交付给自己，是2023年教我的事。而如何走得更稳，是我需要继续学习的。

直到泳池尽头

本来不想写游泳的，因为我还是个游泳渣，只能算能游而已。不过我想说说我学游泳的过程，说说2023年关于“学习”这件事的体会。

我前两年报了一个游泳的课程，学了大约五节之后，就卡住了：手的动作会、脚的动作会、呼吸会，但要三者配合游完泳池，不会了。总是在游五六下或者游到泳池一半的时候，就得站起来。这个状态持续了不短时间，总也突破不了，搞得我都有点佛系了。

结果，今年5月中旬，我在青岛，决定早晨去酒店泳池游一下泳，然后就突然突破，可以一下子游到泳池另一头了。

回想这个过程，我觉得当天能成功，大概跟下面几个方面有关系：

（1）身体。当天我时间宽裕，在去泳池之前，先做了半小时左右的瑜伽，身体比以往放松。

（2）环境。由于是早晨，泳池里几乎没人，只有我在浅水道，另一个大哥在深水道。

（3）心态。之前每当我游了五六个身体下半部分往下沉的时候，就先在意识中觉得自己游不下去了，要站起来。还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动作不标准、是不是呼吸节奏有问题。在这次游泳之前我看了一些视频，发现下半部分沉下去不要紧，可以持续两个手动作让下半身有支撑再浮起来。于是心态上就没有那么强迫想站起来了。沉下去也没事儿，可以自己让自己再浮起来嘛。

于是，在空空荡荡的泳池里，我不担心受到别人的干扰，也相信自己的动作没问题，埋头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地游下去，游到了泳池尽头。好开心。

有了第一次成功体验之后，虽偶有失误，但第二次第三次成功就接踵而至了。

新手的学习，需要一些外力与环境的有利条件，也需放下多余的情绪与杂念，埋头专注于一个个行动中，才可一次次突破与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