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For Hona
这是萧索的春,大风吹,花瓣昏昏然飘落满地,枯藤抽出的茸芽,令人不忍触碰,高处一串紫色花,通体纯净地要迎接日光沐浴,无奈春光吝啬,瞬乎躲起,一任冷风摔打娇嫩。
风荷第二次来时,状态明显好很多。
我引她上楼,两人落座。
咖啡还是茶?
她不好意思地浅笑,绿茶就可以。
那天,她说,是我失态了。
没什么,我只被你催眠了,挺好,我笑。
说来你也许不信,最近的低落连我自己都觉蹊跷,她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忽而问起——
我们有聊过小时候的事吗?
我努力回忆着,好像没有…哪方面的?
她于是开始讲述自己幼时遭遇的灵异事。
我希望我没有遗漏太多,我听人讲故事的时候,时常无端地思绪飞扬过了头,这个习惯很不好,等拉回来必定是误了一些片段,又不能打断请人家重述…所以,如果记忆有差,风荷,你不要怪我,读者你们也就权当小说念。
“我还很小的时候,住在乡下的外祖母家,我是跟着我外祖母他们长大的。”
我心里于是存了疑问,走神了几秒,赶紧继续听下去。
“一天,外祖母他们去田里干活,我一人在家,突然听到门边上有动静,我想要打开门,竟发现是一条极粗的蛇,直直垂挂在门外。”
她用手比划着,我暗自里紧张起来。
“别看我那时年纪小,却并不知道害怕,反而很淡定喊邻居帮忙,将那大蛇赶走。”
我想我必定是漏掉了细节,我无法描述蛇是如何被赶走的,(风荷你有说吗?) 我在乡下也见过蛇,思绪便飞了,或者潜意识里是想避开听这一段,因为基督教里,蛇是撒旦的化身。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终于开了门,想跑出去告诉我的外祖母,我那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要保护他们,我怕他们受到伤害。”
“我拼命地跑呀跑,穿竹林,过小桥,不料半路上又遇到一条,是另外一条,我勇敢跨过去,飞奔到高处一块空地上,当我气喘吁吁站在那里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来不及想乡下为什么那么多蛇,江南自古蛮荒,蛇虫百脚甚多…风荷显然是讲故事的好手,她声音温和有磁性,节奏舒缓而不失张力,令我好奇后面发生的事。
“我站在那里,一束光,仿佛来自不可知的宇宙深处,像是只有我才看得到,它将我笼罩,我身边四周都是光,仿佛魂灵被呵护拥抱,我躺在光的怀抱里,这种感觉着实奇妙。”
“我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估摸着在此处耽搁很久,因我回到家中,外祖母已经开始烧晚饭。”
“我身上隐隐发热,昏昏然卧于床,几日后方才恢复,这便是我幼时的一段奇事。”
我能接收到风荷气质里颇为灵性善感的信息,她那诚恳的讲述令我不忍疑心故事的真实。更何况——
我并不认为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有多重要。我会比某些人更多生活在虚幻里,风荷大概更甚于我。虚幻乃是生命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或可认为是生命的映射。虚幻与想象力和感受力相关,且因人而异。倘若你疑心于虚幻,或可以同样之力疑心于真实。人皆以为眼见为实,实中却有极大程度的虚,纷纷扰扰,陆离斑驳。
“那么,你情绪低落的原因却又是为何?”我追问。
“我最难过的那几日,正获知朋友遭遇不幸的消息。”她开始心痛地要含泪了,眼睛里更多的光亮。“我有时想,大概是她不舍离开,她实在太年轻了。就在不久前,她还打过越洋电话给我,告诉我她现在生活得很快乐。”
我扶风荷走到运河边的窗前,大风吹散了乌云,黄昏的天空一片纯净,两岸的红色灯笼倒映着运河的水,渐渐淹没在无边的模糊里。
For Ho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