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矛盾、谈话与讲座,关于爱情和婚姻
昨晚和妈妈打了个视频,结果很不愉快。
在传统观念里,25岁对于女性是个分水岭,过了这条线,结婚这件事突然变得万分急迫,父母会让你抓紧时间,寻觅良人,不要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好像终点前的冲刺一样,你得动用全部力气冲向红线。这种只在乎结果的催促让人心烦。
我很能理解父母的想法,他们经历过婚姻的不幸、物质的困顿,他们有许多恐惧,因而希望自己投入大量精力财力抚养成人的孩子能够不再重蹈覆辙,拥有安稳顺遂的人生。
我说,你想让我找个什么样的人呢?我都能勾勒出那个人的样子:高大可靠,慈眉善目,性格温和,对我百依百顺,从不说重话从不发脾气,家境优渥,有钱有势,和他结婚,我就能脱离一直以来的黯淡生活,跨进一个只有鲜花与阳光的世界。在母亲的眼里,我各方面条件都足够优秀,完全配得上这样一个男人。可对我来说,这样的描述、甚至当这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是一具空壳,是空洞的,没有立体性、挑战性,索然无味,与我的爱情理想隔了万里。
对父母来说,最难的是什么呢?是相信,你的孩子只是个普通人,他有自己的命运,或好或坏,其实都不在掌控之中。黑塞的小说里,悉达多在年轻时毅然决然抛弃父亲为他创造的优越生活,走上苦修的道路,寻找自己的人生,酸甜苦辣都出自他的选择,由他承担。经历颠沛流离的半生,他在河岸边悟得生命真谛。这样一个人,在面对自己的儿子时,同样是不愿放手,想要他的一生都在自己的注视与庇佑之下,不出现任何差错。悉达多变成了他的父亲,剧情又一次重演。
最后与母亲的谈话不欢而散,她感到失望,我感到不公。我想,去要求她放下恐惧、理解我的感受是困难的,但我亦不会是那种为了满足期待而妥协的人,在人生的前二十年,这样的妥协够多了。未来会是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我们能做的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命运的河流,看它不停变化姿态,直到某一刻,它呈现的模样。
之后跟小周讨论了这个问题。他说,在该纯粹的阶段强行插入某个要求,会让事情变得尴尬。我想是这样的,因为他强调了“强行”,这是一种强迫、不符合当下的形容。对于恋爱,我们都在抱着负责的态度期待未来,也在尽己所能去创造一个理想生活的模样,在一点点收集材料试图建起一座栖身之所,过于急切的期待,会制造一些不适且无法消解的情绪。我们只能努力做好现在能做的,也许结果也不会像父母所期待的那样,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走到一起、抑或是走散,都不是现在要考虑、或可以考虑的问题。
我说,我真是一个冷漠的人。很多时候我会讨厌父母。假期在家那段时间我的状态总是很差,找不到一个释放点。一个人生活在陌生城市实在是太爽了,这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感觉,不需要与任何人报告,不会被担心、被管教,自己选择与承担。当然,我没有考虑过当遭遇疾病与困难时的无助,那时会多急迫地需要家人。我记得和前男友分手时,他和我说的一个场景。他说他去医院,看到一个女孩独自看病,样子很虚弱很无助。他说那一刻他想到了我,想到我在一个陌生城市生活,如果有一天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怎么办,他说,你会需要一个人陪着你的。我想象了一下那种情境,以及如果那时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和支持的样子,那种安心与温暖。然后想到找工作那段时间自己的遭遇,最后如何被妈妈的话治愈。我是需要亲人的,但我也需要适当的距离感,去思考与决定。
周说,他曾经很难接受与故乡、家人、朋友的分离,特别是心理上的渐行渐远。我想,这是一种对关系不变性的笃信,希望某些状态(比如学生时代与好友的嬉笑打闹亲密无间)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这在传统社会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乡土中国》里说的,农人一辈子在土地里扎了根,一代代人的遭遇,差异很小,所面对的困境是相同的。所以年轻人可以听取长辈的意见,所以人与人的关系稳固。但在这个急剧变化、空间流动性极强的时代,每个人的经历都太不相同了,我们不可能再拥有长期不变的关系。柴静在《看见》里有一段话,大致意思是她待过那么多节目组,每个阶段身边总会有一群人,来来去去,似乎都相同。在这样的来去里她曾十分麻木,忽视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最后在和老范、老郝的相处中,了解到关系的珍贵,每一个曾经陪伴过自己的人是多么特别,而他们的相遇又多么可贵。我想我也经历了相同的阶段,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毫无感觉。而现在,每当我回忆起生命里那些曾经出现过、影响过我的人,我充满感激,但不会难以释怀,因为这就是这个时代下关系的样子,它有阶段性,永远在变化,难以长久保留。人与人的关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也许会变得高度个体化,每个人都像一颗星球,孤独地自转着,与其他星球互相遥望、彼此独立着。随着受教育程度的加深,我们对于自身的理解越来越深刻,使人联结起来的将不再是血缘、空间,而是某种精神上的谋和。
爱情亦是如此,每个阶段,我们对爱情的诉求会发生变化。我曾经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一个人身上,让两个人都不堪重负。那时我才明白,一个人是不可能满足所有期待的,你只能把对爱情的期待值进行排序,挑出最重要的那一项。其他的需求,要自己满足自己,去独处、去社交、去生活。我坦然面对每一段感情的来临与逝去,是因为我明白了自己的需求。爱情会变成什么模样?我想到“约会文化”。最早接触这个名词是在刘瑜的书里,她说欧美人是先享受肉体欢愉再谈精神的亲密,而国人是反过来的,这两者她都不赞同,前者是速食爱情,后者是缺乏激情。她在这篇文章里表达了爱情的虚无和婚姻的无解。后来又看了一个TED演讲,是如何利用网络找到理想伴侣的建议。演讲者提出的核心是zero date。首先我们应该意识到,网络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择偶池,在明确自己需求的前提下这个优势是值得利用的,她给出了一系列筛选条件,与筛选出的男性一个个约会。zero date也就是正式约会前的见面,相当于”面基“,感觉对了就可以有第一次、第二次。这个办法对我很适用,因为我对爱情的需求比旁人特殊,在身边人中寻觅是徒劳的。这种不断试错的方法可以让我用最少的时间筛掉那些不符合理想的人,而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遇见对的人。寻找真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这并不说明我放弃为了理解磨合的努力,而正是一种尽力而为的心态,充分释放和探索而不留遗憾;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爱情模式,和不同人恋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这其中你也会了解人性,不同的人何以有某种爱情和生活态度。没有试错的过程,我们在不合适的感情里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结果却可能惨淡收场。因此我说,某种意义上我并非深情之人,在爱里我会投入全部感情去感受、理解与付出,但当我一旦认识到我在投资一个错误的人,我将不再回头。所以爱情是很难的,相遇很难,维护也很难。相遇需要试错,而维护需要保持步调一致,始终能满足对方对于爱情的核心需求,这个过程首先需要深刻的理解,其次是大量的分享与交流,沟通彼此感受,关注对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