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随想
今日惊蛰。
小时候,惊蛰于我的意义,就是简单的天气变暖,脱下棉衣。什么万物复苏,春气萌动,对我来说还不如那颗脆生生的梨入心。
直到那年,我才懂“惊蛰”,为什么不是“惊哲”。这个虫字,成了我到如今都不寒而栗的噩梦。
那时我还年轻,刚生完孩子,休完产假准备上班。孩子太小没人照看,不得已我搬到了婆婆家,与公婆同住。
公婆家条件不好,只有两间平房,我和孩子住里屋。虽然他们对我很好,但我一直不适应,把孩子哄睡之后,我就开始失眠。想今后的生活,也想当前的困境……
夜晚寂静,任何一种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我的呼吸,似乎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声响,在我周围。我判断不出它是什么,只是第六感告诉我,它离我越来越近。
我一轱辘爬起来,条件反射地就想开灯,但看到孩子安睡的小脸庞,手又从开关上放下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凭感觉在床单上就着微弱的光亮开始寻找。手电筒能照到的范围有限,只能一小片一小片的找。我是高度近视,到了晚上即使戴着眼镜视力还是不好,我枕头边的床单上有一个深色的花纹,看不真切,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不敢上手去摸,只是来回地照。也许它有些沉不住气了,突然动了一下。这一下虽然没有声音,可对我来说无异于惊雷,我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模模糊糊地看到,它大约有三四厘米那么长,有一个扁平的身体,头上长了两个小钳子,背后拖了一条翘起的长尾巴。那个时候我的反应着实很快,腿脚也利索,翻身就跳下地,拿了一双筷子,又跳上床。谢天谢地,它还在原处!我小心地用筷子夹起它,在电筒下观察。
是的,蝎子!
我的床上爬上来一只蝎子!我想即便是男人,听说这种场景也会头皮发麻,更何况,一个带着宝宝的年轻妈妈!是否能想象,那个时候我有多害怕,有多绝望?我想都不敢想,这个东西爬到我们母子身上的画面……
但那个时候并没时间让我多想,我找了个罐头瓶子,把那只不停扭动的可怕虫子扔进去,盖上了瓶盖。那一夜我心力交瘁,草木皆兵。那种沙沙的声响像是刻在了我脑子里,我不停地爬起来找,又不甘地躺下,反反复复,一夜无眠,直到天亮。
公婆在第二天给了我合理的解释。几年前隔壁邻居是收药材的,在自己家养蝎子制药,也许方法不对,蝎子跑了个精光。他赔钱不算什么,可苦了周边的邻居,时不时得就有人被蜇伤。据说一个大男人被蜇后,眼泪汪汪地哭了一天。
这个例子公婆是当笑话说的,但我真的被吓坏了。我开始执着地不停百度,不停地看书,试图找出驱赶蝎子最有效的方法。试了好多,但收效甚微。公公说:惊蛰了,地里的虫子都惊醒了,再等等,等蝎子交配时候就很少见了。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还要交配?那繁殖以后不是更多?我绝不能给它这个机会。
经过多方打听和百度学习,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蝎子的弱点。蝎子怕农药和化肥。现在想想,公婆也真是对我爱护有加,有求必应,他们真的弄来好几袋化肥,放到了院子里。
我查到蝎子只是在夜间活动,白天蛰伏。临睡前我就在床沿边铺满了能发出声响的塑料袋,如果有蝎子爬上来,我第一时间就能惊醒。
后来的几个月中,我又抓获过几只,再后来就没见过了。许是院儿里的化肥真的奏了效,也或许是它们发现胆小的我并不是天敌,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各执一边。总之,自那以后,蝎子绝迹,再没见过。
现在说起来,姐姐还是很佩服我那时竟然没有崩溃,我也只能苦笑,如人饮水,没人能真正感同身受。
想想也奇怪,我最怕黑,最怕鬼,可那时候大半夜的打着手电钻床底找蝎子却丝毫没感觉害怕。
不得不说,你所恐惧的东西,每个阶段都有不同。鬼毕竟太过虚无缥缈,断不如实实在在多脚的虫子带给你的冲击力大。而如今,更让我害怕的,却是前方看不见的路,和眼前看不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