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路上朝圣?
我一直有个很狭隘的想法,中国父母是世界上最不懂得处理亲子关系的父母。大部分的中国父母千篇一律的要求孩子读书成绩好,服从他们的意愿,没有任何异议的走上他们认为的顺畅大道上。他们大多并不关注孩子的心理成长,心理问题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一种无病呻吟。
我一度叛逆,青春期荷尔蒙高涨的时候,我曾经呐喊着: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困在学校里面,你们根本不懂得我的梦想。那时的梦想说出来还是挺好玩,我追星,我希望能当我偶像的助理。那段时间搞叛逆,自然无心关注学习。当跌落的期末成绩啪啪打脸,我爸沉着脸告诉我他决定在我成绩回复原来水准之前断了我的零花钱,我还是怂了,把梦想二字吞进了肚子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荷包扁扁生活艰难。立下决心,以后等我有自己的能力,一定是活出自我真色彩给你们瞧瞧。
近几年来,新闻媒体对于“梦想”一词炒得火热,最经常被传播的金句由一个热爱皮裤成狂的汪姓男子说出:请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大众沉浸在梦想这个词里,歌星?明星?赚很多钱的制片人?仿佛没有梦想,你的人生便会干瘪得如同一张薄薄的纸。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梦想,每个人都有青春,那么我们的父母辈呢?我们的爷爷奶奶呢?他们的青春年华呢?
过年回家,我带着这个疑问询问了我的亲人们。
“爸,你的梦想是什么?”
“什么梦想,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我爸吃完饭窝在沙发上,一根逍遥烟的冉起,满足得不得了,同时还很嫌弃的看着我。
“不是,爸,你别吹胡子瞪眼,我说的是,你年轻时候想做啥啊?没想过自己发大财之类的么?”
“年轻时候啊,我想想,”拧着眉头,像是在解决一个重大难题般,“年轻时候啊,老是肚子饿,就想着能做个厨师就好了,想吃啥吃啥,管饱。干什么呢你,有啥好笑的?”
看着我偷笑的表情,我爸顿时就不爽了,我赶紧转移话题:“那你怎么不去学学啊,挺好的呀。”
“有啥办法,你爷爷不肯,说没出息,硬要我去工厂干活,不然我现在可能就是他了。”
我望过去,他指的是电视机里眉开眼笑吃东西的蔡澜。
问完我爸,我磨磨蹭蹭进厨房帮我妈擦碗,顺便问问:“妈,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生个孙子给我带。”三句不离催婚莫非是妇女本能?
我一滴冷汗瞬时都快滴落下来,“妈,不是,我是说你,关于你自己的,你年轻时候想过学点什么不?”
“小时候啊,”我妈双手不停的抹着墙上做饭时迸溅出来的油渍,“年轻时喜欢唱戏,你姥姥还送过我去学过一段呢。那时,教我们那个老师唱得可好啦,腰段软的呀。”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不唱了。”
“穷呗,饭都吃不饱了,哪有闲钱唱戏呀,我现在在记得一点呢。”我妈拿着布仰着头,哼起《帝女花》:“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脸上是自得其乐的光芒。
第二天,我去姥姥家吃饭,姥姥看着电视机的剧情乐呵得不得了。我顺带坐过去问:“姥姥,你的梦想是啥呀?”
“啥叫梦想呀?”姥姥慢腾腾的说话,一边盯着电视。
“就是你年轻的时候呀,很想做点什么呀?”
“那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呀。”
“你再想想?”
“我想想”,姥姥回过神,想了许久。“小时候村里的私塾开了,我倒是想念书来的。那时的教书先生可斯文啦,一身中山装,身板挺直直的。就是你太姥爷不让,说女娃读书费钱。要不,现在我就看得懂小青年说啥咯。”
电视剧里的画面,尔康抱着紫薇,紫薇正深情的说:“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我断断续续问过许多人,内容多样得让我吃惊。伯伯想参军,奈何当年没饭吃实在太瘦,体重不达标硬是没过体检。婶娘想当个裁缝,我估摸着是想给自己做衣裳,但是婶娘否认了,没成的原因好像是手太笨了,做不来。叔叔想当飞行员,姑姑想出国。一个太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表哥受名侦探柯南荼毒太多,他想做侦探破案,后来居然还考进了公安局,“可惜是个文员,距离梦想太遥远了。”此乃表哥原话。
每个人都有过一段青葱岁月,那时或许还小,没有养老养儿的压力,无忧无虑得仿佛只要自己的意志坚定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或许已经家徒四壁,家境窘迫得需要一个孩子撑起一方角落。我们的长辈也曾经处在那段时光里,家庭环境,经济环境,地理环境的限制,信息的落后,或者最根本的原因他们要面对的是比我们更沉重的现实压力,温饱都不可解决,拿什么来谈论昂贵的梦想。
经历过苦难的中国父母或许最无法理解的就是“梦想”二字,为什么凭借梦想二字,就可以挥洒自己读书的大好光阴去追逐那些媒体倡导的所谓美好生活。而这种读书的大好光阴也曾经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
而我们这一代,面对着巨大信息量的爆炸,生活环境的大变迁,梦想感觉并不是遥不可及。电脑的普及把我们距离缩成一个屏幕,媒体天天宣传的广告语:只要你能,只要你敢。我们越发觉得父母的思想是一种负荷,什么稳定生活稳定工作,距离我们想要的生活状态相差太远。但我们走的道路是我们的父母兢兢业业工作后为我们铺下的一砖一瓦,这里面包含着他们深沉而无法诉说的爱。
追求梦想,实现梦想的这段人生路在我看来是一种虔诚的朝圣。朝圣的人们朝着他们心中认定的天堂跪拜。五步一拜,十步一跪,步履坚定,朝着圣地前进。每个坚定的朝圣者一定会成功吗?不少朝圣者在经过无人区的时候,由于天气恶劣,饥饿,疾病,寒冷和苦累而死去。能够到达圣地者也必定是历经千辛万苦,顽强的意志,过人的身体素质缺一不可。
追求梦想的你,也在这条朝圣路上。你的父母,长辈,也曾经走在这条路上。换个角度,回头看看,你在朝圣路上并不孤独,他们并不是你的阻碍,而是你莫大的港湾。
谁在朝圣路上?
你上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