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欲来》（346）堵不如疏
在县衙里，府衙的师爷陈实来主持这一次解决流民安置的会议。否则，让县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总是带着情绪在会上互掐，问题永远不能得到解决。
“各位大人，下官认为堵不如疏！下官觉得流民长期聚集在此迟早会演变事端，城防压力也不小。不如由县衙出钱出粮，让这些流民疏浚河道，不是前段时间有十几里的秦淮河淤堵需要疏通，还有农田灌溉方面多有渠道不通，不如让这三千多流民前去治理河道如何？”主簿钱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这个办法很中肯，获得了大多数官员的赞成。
主簿是主管县里钱粮的，他知道县衙官仓里的粮食充裕，江宁县城二十多万军民再加这几千流民，供应一年都不是什么问题的。江宁县可谓是鱼米之乡，盛产水稻和大麦等产物。不过由于这些年生丝业的蓬勃发展，导致每年逐步在缩小粮食耕种的良田，粮食产量越来越少了。
“钱主簿的想法是好的，只是过于理想！你当流民全是青壮吗？那些老弱妇孺怎么办？其中老弱妇孺就占了流民的一半的数量！钱主簿的办法也只能解决一半人的问题！”曹熊忍不住说出的自己的想法。
“对，就让这些流民自生自灭算了！江宁县以后要面临的事情还多着呢！万一周国的铁骑围困江宁城，这些流民都是破城的隐患！本官的想法是能驱赶就驱赶，不要让这些流民影响本地居民的生活！”李彬对这段时间流民围城的事情烦躁不安，李字营的兵丁如今全负荷的警戒和维持。短时间，这些老爷兵还能威慑一阵流民，时间长了李字营的恫吓就起不到作用了。
“本官也是同意钱主簿的法子，疏浚河道对本县未来有颇多好处，既可以防洪也可以抗旱。王爷的皇庄的收成也好，后宫的吃穿用度就有了！皇上也能高枕无忧不是？”县丞黄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快两千人的老弱妇孺怎么安置？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本官觉得能安置那么多流民的地方也只有诚德那里了！”曹熊不时地朝着王明那里看了看说道。
大伙听到县尊大人提到练总王明，众官员不由把目光看向坐在最角落不起眼的年轻人身上。顿时大家的神色复杂起来，许多官员对王明的产业是知道的，之前新修一百多栋民夫宿舍和那么多厂房，听说一栋能装二百人，一百栋的宿舍可以装下两万人！
曾有人去到城南大院看过王明产业的规模，那里面的建筑简直就是琳琅满目，密密麻麻的房屋建筑密度，产业配套无不叹为观止！那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县城的规模存在了！
众官员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居然把这么低调的一个财主王大人给忘记了。未来即便流民来几万人，王明的城南大院都是装得下的！
王明的产业又多，安置这些流民应给是没有问题的，前段时间不是还看到城南大院的墙上招募大量的铁匠，木工、瓦匠和民夫吗？
李彬也阴恻恻地把目光投向王明，神色复杂起来。
“诚德啊！流民的安置问题说说你的看法吧？也好为我们江宁县出一份力！”曹熊看着往日上官王智的儿子，如今都已经成为一方的豪强性的人物，有钱有兵也有官身。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曾经看上去就是还没长大的世侄现在已经成了商界的一颗闪亮新星，曹熊眼里顿时流露出殷切的期待神色。
王明不喜欢这样被人抬高，何况城南产业又不是自己一人说得算的。就算城南大院可以一口气吃下这三千多流民是没有问题的，不论从教育，卫生，工作都能照顾到最佳状态。但是那么多人吃马嚼的流民，他可不想当大怨种！
王明起身抱拳作揖，环顾一周客气道：“卑职给诸位大人请安！既然县尊大人发问，卑职觉得钱主簿说地不错，堵不如疏！流民安置核心是要解决老弱妇孺的安置，老弱妇孺对县衙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们的所需的粮草虽然可能没有精壮的汉子们需求多，但是他们是这些流民们的精神支柱，也是安居乐业的前提，要想安置好流民优先按照好老弱妇孺是重中之中！”
众官员听到王明说出要安置老弱妇孺，不由听得一阵苦笑。这些老弱妇孺能做什么？只有一副红口白牙，对江宁县城上不能上城墙守城，下不能下地干活。这些流民都是江宁县的负担，还不如早早驱离，使得他们自生自灭得好！
“诚德，本官想听听你的安置办法如何实施？县衙会考虑你提出的请求协助你安置！”曹熊捋了捋胡须笑笑道，眼里满满是吃大户的心思。
我乖！曹熊这一句话直接就把锅甩给了王明了，话中之一还不明显吗？这么烫手的锅转眼就甩给了乡兵练总，还让人无法察觉。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换作是曹熊把锅甩给任何一个在坐的官员，基本就没有一个人会接！这种事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些流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曹熊这也算是阳谋了，就看王明这小子入不入彀了！
王明见曹熊的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明显是要让王明来挑这副担子。目前也只有王明挑得起来，不论是天时地利人和王明都是具备的，有兵维持治安，有工作岗位安置，城南大院里有现成的民房，还有食堂、教学楼，澡堂、茅房、医馆就好像是为了迎接这一波流民准备好了似的。
“大人这不是要把卑职往火坑里推么？江宁县不是卑职能做得了主的，并且城南的产业卑职只是一个责任人并做不了主，曹大人您是知道的！要卑职调集乡兵维持治安这是没有问题的，要安置这么多流民卑职是无能为力的！”王明直接推退掉了曹熊套在他脖子上的套，拒绝道。
曹熊见王明不入套，只好再问道：“那诚德，你觉得这些老弱妇孺该如何安置？怎样才能让他们不至于动乱起来影响了县城的生活秩序？”
众官员一脸玩味地看着王明，就想听听王明的高见，如果王明能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这个锅毋庸置疑一定会甩给王明去担着的。
“在城外建立民居屋舍，让忠实可靠的流民全部入籍，对孩子进行教化，老弱妇孺一户安置到各村落户，使其租赁田产，与各村部落签订安置协定，让富户接纳流民租种田地。这几年，许多大户的田产出现劳动力不足，这些流民是可以给予补充的！”王明直接把皮球又踢到了县衙。
王明开设了那么多产业，吸引了大量的青壮抛弃了租赁田产，许多青壮都到各厂去上班了，有的人投身到乡兵里拿军饷。导致江宁府各县的大户出现了用人荒，田产无人耕种或者大量田地出现劳动力不足的现象。
王明的一番话让县衙里众官员陷入了沉思。让流民入籍这一举措确实是个好法子，但是治标不治本啊！将这些人迁到各村落，这些人初期靠什么生存？还有，县衙即便拿出这样的办法来办，朝廷同不同意又是一说。
大梁为了限制农民的流动性，保证各县的税负能如期上交，对户籍限定是很严格的，本地户籍的乡民不得以任何理由抛荒，即便抛荒也是不能出府城半步，否则就需要开具官方的临时路引才可以出走他乡。
如今战事起，山东、河南等地因为战争出现了大量难民南下，哪里有什么路引？所以没有路引的流民是不会被放进城里，就是探亲访友也是不可以的。
王明的提议也只能想想，曹熊觉得难度实在是太大，这样一来主簿钱良的压力就大了。本地的乡村都是皇权不下乡的，能不能让流民迁入还不好说，即便迁入了，这些流民如何管理？初步生活物资如何保障？如果不能解决这些吃饭的问题，让这些流民没有活计可做，必然会对各村造成重大的安全隐患。
再说了，流民里面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一般流民里有裹挟的流寇、兵痞等不安定分子。这些流寇、兵痞及其容易煽风点火，让流民们为了活下去冲击县衙，围困县城打砸抢商铺或者杀害城外的村民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且衙役差官们也不敢公然面对那么多流民，按照平时锁几个人倒是无所谓，但是面对一群几百黑压压的流民还是发怵的。
这样就导致了流民犯罪得不到约束会让整个混乱的局面更加不堪！官府根本就没法控制住局面！县城里暂时安全是因为有守城卫所守护才没有让城外的流民进城。如果让流民们自生自灭，那城外所有的商铺，产业都将面临这些流民们是肆意破坏了！曹熊绝对不能放任流民在城外这样破坏县城如今的大好局面！
想到这些，曹熊扑灭了所有的心思，咬牙切齿道：“王大人！你直说吧，要多少粮？要多少钱才能把城外的流民控制并安置了！”
曹熊这是掀了摊子要让王明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众官员无不惊诧地看着曹熊，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会让乡兵练总接盘？
王明见到曹熊把话挑明了说，王明也不客气，自信地说道：“卑职可以答应曹大人安置三万流民！半年内全部妥善安置流民，不让流民发起一场冲突！”
听到王明夸下如此海口，让在座的各位无不惊得张大了嘴巴！大家都还在曹熊的话中还没走出来，王明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如此夸夸奇谈。许多官员不由把头直摆，心中嘲讽王明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容易就着了曹熊的道。
王明之所以想控制住流民，首先是要保住城南外的产业，他的乡兵是不少，但不能做到日日防贼！流民的破坏会对城南产业造成不可预估的影响；其次，目前许多产业已经进入良性发展，不能因为治安问题导致产业入不敷出！最后，城南产业和青龙山有数万亩荒地、还有城墙要建，无不需要大量劳工！
即便周新不让建设城墙，王明完全可以把城南门外两里地开始围起来。建一个直径四里地的城墙来，只要把城南门外通往江边的路从城中过就可以了，设置西门和东门两个城门，将城南大院所有产业全部包裹起来形成一种闭环。不会干扰到江宁府城墙的防御，朝廷工部的话再多，他也管不了主城外建设围屋似的城墙吧？
“好！只是目前只有三千多流民，你说安置三万人是何意？”曹熊神色一松，脸上露出了微笑，好奇地问道。
“流民是源源不断的会来到江宁，三万人聚集到江宁城外估计一个月就能轻松达到！大人，您打算怎么办呢？”王明反问道。
王明的一句话就把在坐的各位官员威吓住了，三万流民到江宁仅需一个月！不过王明没有空口说大话！这是需要所有人重视的问题。
曹熊面色凝重，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粮食五万石！这是我的要求！”王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三万人，按照一个人一天按照一斤米算，半年期间就是四万五千石粮食。如今王明挑下这个担子，要付出的精力和银钱是不少的。没有找县衙要银子算是仁至义尽了。粮食在这个时候可是硬通货，比银子还靠谱！王明要粮食这一招也是为了给自己的未来战争储备粮食，以免王明拿着银子买不到粮，如今粮食一天一个价的上涨，王明这样做没有错的。
听到王明的要求，众位官员惊得深吸一口凉气，顿时整个大堂内安静极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