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素描很难

想画点什么的缘起是在非洲，那是一段空阔宽广而纯粹简单的时间，绮丽的热带草原，森林，海洋隔离了烦扰琐事，除了应付工作外，似乎必须做点无用之事，以消遣如此珍贵的闲暇。有一天，协助安全工程师做警示牌，剩下一堆废弃的白纸，这结实的白纸如果粘贴在工位透明的玻璃上，可以抵挡一些过分热烈的阳光。纸一览无遗的苍白使我突发奇想，何不画点什么呢，无知便无畏，在只有一截2B的小铅笔头，此前从未学过或画过的情况下，我从网上找了一些小时候很着迷的连环画画面，开始亦步亦趋，依样画葫芦地照抄起来。当白纸上出现生动的情节，故事的时候，俨然一幅完整的画了，化无为有，这真使人惊喜。忍不住拍下来发给国内的亲朋好友，获得了妹妹的盛赞：你有画画的天赋啊！仅管确信自己并无任何天生的禀赋，涂鸦的兴致却被激发起来了。

当疫情隔离，滤化了诸多无谓事端，使人既紧张又寂寞，既惬意又惶然的的时候，我便饶有趣味地生起了一点童真的野心，把手机里有意思的图片生搬硬抄到纸上，这念头无异于空中楼阁，无异于痴人说梦。在描红似的画了许多照片以后，妹妹建议我：还是系统地学学画画吧，你可以买点网课啊！她就毅然地花了大价钱买了网课，并且已经画得很惊艳了。我自忖没有她那么大的决心，那么聪明的头脑，那么执着的兴趣，怀疑自己不能坚持地学下去，弄得个半途而废。以我的笨拙，已经有很多不得不半途而废的先例了。正规地学习和随心所欲，任性天真地涂抹不可同日而语，总是自我怀疑的天性和无数的挫败经历使我对学习产生了天然的畏难情绪，我不可能像妹妹那么自信地大手笔买课。

犹豫再三，徘徊往复，终于选定了一组便宜得多的课，老师画得不凡，讲话速度很快，听得有点费劲，但是便宜啊，不妨试试，丈夫也给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反正没多少钱，你就当买件衣服了，不用有那么大压力，画着玩嘛，自娱自乐，学不学得会有什么关系呢！在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大概是结婚纪念日吧，我冲动地想，就算是给自己的一个礼物吧，于是眼睛一闭，付了款。

零基础系统地学素描果然很难，我果然学得很慢。

打开课程，屏幕里出现的是一张白纸，一双握笔的手，老师边讲边做示范，语速和手速都快得让人跟不上，在听了四十几节几何体课以后，除了惊叹那双手的神奇魔力，除了了解一些入门知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步，练排线，练起形，练明暗关系，练得手指磨了茧子，丈夫看着那一张又一张被我画得黑乎乎却不知画了什么的纸，不禁叹息：你这是劳民伤财啊！对比老师画面的通透灵动，我深为自己的笨拙气馁，由于力不从心，甚至渐渐失去了最初涂鸦时的兴致和乐趣，常常自我怀疑：真的喜欢画画吗？欣赏老师朋友圈里那些惊艳的作品时，常常泄气地想：世界上有这么多天生的艺术者，画了这么多美妙绝伦的作品，我们又何必东施效颦呢！我们就傻傻地鉴赏，观望，做一个汲取美的人，不是也很幸福吗？

当承认了世界上真有叫艺术家的物种以后，我便不怎么为自己学画的举步维艰纠结了，丈夫说得不无道理，学画的初衷本为消遣，过于较真就本末倒置了！懂得一点门道，受一点艺术的濡染，不也是一种难得的收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