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2.回家
每一个女人的心里都有一部言情小说的梦,但大多数的她们都过着名叫《现实》的生活。借 《她们的生活》,记录平凡女人真实的喜怒哀乐,她们或许不美丽,或许不成功,但却真实,却可爱。
住在白丽家的这一晚,白晓文彻夜未眠。大姨絮絮叨叨地交待了很多事情,房子、存款和白丽留下来的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直到深夜才被表姐强行拉走了。她是叹着气走的,她不知道这母女俩前世是什么样的冤家,这一世做了这样的母女。对于白丽后来的生活,除了这栋房子,白晓文几乎一无所知。她只请了四天假,明天就要回程,没有时间,也没有准备好去接受这些白丽留下来的东西,那些繁琐的继承手续,只能从长计议。
大姨走后,白晓文把自己缩在了沙发里。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姿势,仿佛这样缩起来,就给自己建立了一个与外界世界隔绝的私密空间。可过分的安静很快就让她开始手足无措,她感到四周的空气开始凝结,密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把她紧紧地裹住,让她呼吸困难。她慌张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试图让周围的空气流动起来,将这窒息的氛围打破。来回踱了几圈后,她最终还是停在了那个紧闭的房间门口,那个她其实一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就想走进去的房间。那是曾经属于她的房间,几乎承载了她十八岁前所有记忆,也是她在后来的十八年内一直在努力忘记的记忆。
开灯的一刹那,像极了她看过的一部电影,灯光启动了时空的任意门,带她穿越到了上个世纪,眼前的一切,曾经有多熟悉,现在就有多陌生。这曾经是她的避风港,她与百丽唯一的默契就是,只要她在里面关上这扇门,她就从来不会进来。
白晓文走近了床边上的老式写字台,习惯似的伸手转动了一下台灯的按钮,灯竟然亮了。氤氲的灯光照影里,她记起了那个曾在这个灯下的少女,宽大的校服,齐耳的短发,厚重的眼镜,执拗的背影。灯下的桌面上,少女用小刀刻下的一串数字依然清晰可见,她记得,那是在每年生日时为自己离开这个家做的倒计时,她不禁地轻轻抚摸着它们,像是在抚摸那个刻下数字的少女。数字是从6开始的,那是她十二岁的生日,那天她第一次告诉白丽,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家不会再回来,那天的白丽,把少女偷偷攒钱为自己买的生日蛋糕摔在了地上,她从不为她庆祝生日,可她不知道,十二岁的少女是多么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她吃过同桌生日第二天从家里带给她的蛋糕,那味道,真的很甜。可当她自己的蛋糕掉落在地上时,她尝到了嘴里涌出来的苦涩的味道,从此,她再也不吃蛋糕,她的蛋糕是苦的,生日对她来说,就是桌子上越来越小的数字,意味着她越来越近的梦想,那是属于她的生日快乐。
第二天一早,白晓文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关上了白丽家的门,她不知道自己下次再来能是什么时候,走之前,她把两桶薯片摆在了白丽的遗像前,那是她在厨房发现的,应该是她爱吃的。白丽家的小区北门走出去,就是火车站,车站外的小吃摊一早就开始营业,一眼望过去笼罩在一片热气腾腾中。上学的时候,白晓文特别羡慕那些提着行李匆匆赶车的人,她盼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加入他们,坐上火车,离开这座让她窒息的小城,这个愿望,也顺利地在她高中结束后实现了。
但白晓文这次不是从这个车站出发,小城已经通了高铁,还在郊外修了新的火车站,时代在变化,小城在变化,小城里的人也都在变化,可能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选择了自己离开的白丽。白晓文坐上了回家的车,千里之外的那个城市里那间百平米的屋子才是她的家,那里有等她回去的丈夫和女儿。她没有告诉过艾米白丽的存在,艾米只知道有个姨姥姥,总给她寄好吃的花生米,白晓文告诉她,这次是去看姨姥姥,姨姥姥生病了,不能见艾米。她带走了那个写着她的名字的箱子,箱子很大,她一路都用手抱着,一路抱回了家。昨晚她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有打开它,她隐隐感觉到这是白丽在最后的时刻留给她的一个答案,她害怕面对这个答案,害怕见到一个她不认识的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