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鸟喈喈民俗畅游简书

黄鸟喈喈(二)

2021-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黄志敏

        第一章    黄鸟于飞,其鸣喈喈                                                          

            一、春来秋去,翔而越兮

        远古时代,距今8000年左右,根据考古学家的考察,人类进入了地质上的全新世时期,地球上的最后一次冰期结束了。随着气候的逐渐变暖,自然环境发生了变化。

       古老的西拉木伦河,出砥石,由西向东,潺潺流淌,河水混浊色黄,两岸浅山丘陵高亢,溪沼遍布,草木丛生。

       春暮夏初时节,温暖的阳光,潮湿的土地,一望无垠的原野,苍翠葱郁,无边的绿意覆盖了大地。风儿轻轻地吹起,葛藤像个任性的孩子,漫山遍野地疯长,蔓延在幽静的山谷中,叶儿茂密,花儿也开得正酣,仿佛是烛台上跳动着无数紫色的火焰,弥漫着淡淡香气。

       这是采葛的好时节。

       晨早的阳光,划破天幕,采葛的姑娘,直起劳累的身子,伸了个懒腰,晨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洒在她红润的脸上,她忙低下头,不经意间瞥见树叶上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正顺着叶脉的细纹滑落,晨风夹带着青草鲜花甜甜的,淡淡的芳香。抬头眺望,不远处,黄鸟在灌木丛里嬉戏着,俏皮的唧啾声,窸窣和鸣。

       温暖的阳光、新鲜的葛叶、潮湿的土地,一切都那么的熟悉,远方的爹娘,此时也该是在采葛吧?黄鸟喈喈啭欢声,牵起了采葛的姑娘思归情愫:采够了葛蔓,织好了新衣,便可言告师氏,归宁父母!想起了这些,她抑制不住心中泛起的喜悦。

     《诗经•周南•葛覃》记下了这个愉悦的纯美的诗意乐土:“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西拉木伦河,蒙古语的意思是“黄色的河”。西拉木伦河流入平原地区后被称为西辽河,全长1250公里,流经内蒙古、吉林、辽宁三个省区,最后汇入渤海。《吕氏春秋》《淮南子》都把它列为中国六大河流之一。郦道元在《水经注》当中对它也有过记载。历史上曾称之为饶乐水、潢水、吐护真水、辽水、大潦水、巨流河等名称。在中国古代的史书中,这些名字时常见诸典籍。

       西拉木伦河是我国红山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这片古老神奇的土地,在距今约8000—4000年前的漫长岁月里,创造出了比黄河、长江流域等远古文化领先一步的原始文明。正如我国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所说的:红山文化是我国“北方原生型”文化,是中华大地上最早发生的文明,即“中华文明的曙光”。

       远古时代的西拉木伦河流域,雨量充沛、空气暖湿、溪沼遍布、草木丛生,正经历着全新世中期的气候最适宜期。鸟夷部落便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鸟夷是以鸟为图腾的。在这些鸟图腾崇拜的部族里,鸟既是部族的象征,又是保护部落族员的神秘力量。西拉木伦河流域衔接东北平原和蒙古高原的三角地带,这里浅山丘陵高亢,小巧活泼的黄鸟,便成群地在空中林间飞腾着、跳跃着、呜叫着。在这里,黄鸟书写着一幅波澜壮阔的神话史诗。

     《诗经•葛覃》里提到的黄鸟,别名仓庚, 文献中又称搏黍, 楚雀, 红树歌童,莺,诗歌里称之金衣公子, 鵹黄, 鸧鹒, 鹂鹠, 鹂鷬, 鹂黄, 鹧, 黄伯劳, 黄栗流, 黄流离, 黄莺, 黄袍, 黄鸟, 黄鹂, 黑枕黄鹂。

       格物总论云:“莺,黑尾,嘴尖红,脚青,遍身甘草黄色,翅及尾有黑毛相间。三四月鸣,声音圆滑。”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道:“莺处处有之。大于鸜鹆,雌雄双飞,体毛黄色,羽及尾有黑色相间,黑眉尖嘴,青脚。立春后即鸣,麦黄椹熟时尤甚,其音圆滑,如织机声,乃应节趋时之鸟也。”

       当代诗经学者向熹认为,黄鸟包括“黄鹂”和“黄雀”两种鸟。现代科学研究者胡淼依据世界通行的鸟分类法,《诗经》中的“黄鸟”应定为“黑枕黄鹂”。

       黄鸟生活于山林、丘陵和平原地带,秋季和冬季多见于平原地区或山脚林带避风处,多栖息于柳、杨、榆等大树的顶端,偶见栖于针叶林或灌丛间。它们性格较温顺,愿相聚一起嬉戏,和睦相处,性情活泼,鸣叫时姿态优美。

       黄鸟是候鸟,迁徙时大群出没,飞翔能力强,飞速快,飞行时其翅膀多作快速鼓动,常循看直线前进,能横飞半个地球。曾经有人捉到一只腿上带有英国某地符号脚环的黄鸟,这表明该鸟飞行过数万里。真可谓鸟中的空中旅行冠军。迁徙时见于中国东部,越冬在台湾、长江下游、华南及华东的沿海地区。

       落叶簌簌,每年秋天,黄鸟便从北向南,开始恢宏而艰辛的飞行,祂们翔集于天空、江河湖海,茫茫荒漠中,度程以里,度时以年,去寻觅远方的乐土与梦想。每到春天,这些精灵们摆脱了困境,在涅盘中又得以带着新生,飞回栖息地。祂们又跳起舞,欢叫着,用奇妙音符点缀风景,演奏着回归意义的华美篇章。

       翔越是为了血脉的传承,回归是对故乡的承诺。一场场永恒的幻梦,一次次恢宏而悲怆的祭奠,黄鸟从始至终体现着坚强、执着、虔诚、征服的生命精神,祂们不仅迎来了新生活,更是赢得种群的延续。

       候鸟迁徙时,翔越在广袤的大地,从北向南,大群出没,数以万计,翔而越兮,直冲九天。先民们描述这些精灵们为鲲鹏。《庄子·逍遥游》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庄子·逍遥游》对“鹏”的注释谓:“雀音凤。云:鹏即古凤字,非来仪之凤也。《说文》云:朋及鹏皆古文凤字也,鹏鸟,象形。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鹏为朋党字。”《字林》云:“鹏,朋党也,古以为凤也”。殷墟曾出土过一片甲骨,“甲寅卜,呼鸣网,获风。丙辰,获五。”这条甲骨文的意思是:商王指令臣鸣用网捕鸟,于丙辰这天捕了五只风鸟。王国维指出,在甲骨文里,“凤”、“风”二字同音、同义、同字、通用,这也是甲骨文的基础知识。孟世凯《甲骨文小词典》注释到:凤字,卜辞中假为风。

        庄周用汪洋恣肆、气势磅礴的笔调,写出的巨鸟——鲲鹏,其实就是对数以万计,群迁的凤鸟的描述。庄周笔下的鲲鹏是否是迁徙时黄鸟的赞美,我不敢断言。考古发现,至今最早通过立杆测影制定历法是鸟夷部族。鸟夷部族中立杆测影的图腾柱顶端的鸟形装饰,有活动装置,可以随风转动作。为“向风”也称“向风鸟”,风其实也是说鸟。以大汶口文化为主的尉迟寺原始聚落遗址出土鸟形陶器,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的最为完整的图腾标志。它的上部为一像鸟形体,鸟形体状近似黄鸟形象。大汶口文化反映的是东夷部落文化,东夷是部分鸟夷部族东迁形成起来的。

       黄鸟为候鸟,于鸟而言,春来秋去,飞行是纵其一生的本能。于人类而言,原始先民不知其移徒现象,翔越后回归故土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永恒的幻梦。在先民们心目中,这些可爱的精灵是神鸟,是天神的使者。通过祂,可以向天神表达和传递人间的诉求和愿望;通过祂,可以知道天神的旨意。他们将这种炽热情感熔化在祭祀艺术中,用粗线条在定居洞穴的石壁、黑陶、彩陶和青铜器上描绘祂的美丽形象,将鸟化的形态充塞在生活的各个角落,构成一种独特的人鸟化的生活世界。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虔诚问询,远方爹娘,可曾安好?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