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2023年1月22日  星期六  多云  -1---9°C

刚站到凳子上，正对着门比划时，灯灭了。

我跳下凳子，跑到楼道口把灯按亮。现在，小区楼道里装的照明灯真讨厌，声音对它们失去了控制，只有触摸开关才能使它亮起。动手不动口，或许是在告诉我们一个真理：说的再好都没用，只有行动起来，才能拥有光明。

门上，去年的对联儿像刚贴上的一样鲜艳。去年，我是托住在这个楼上的女同事贴的。前年，我托的一个男同事。这是原来老单位的团购房，我团购的房子至今还没装修，正因为是新房子，每年一定要贴新对联，让门上有新气象。我好像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贴对联了，都是打个电话，让同事帮忙。

这套房子原本是让父母养老的，但买完后腰包紧张，没有时间和金钱装修。再加上女儿小，妞爸不在家，我需要父母帮忙，他们一直和我与女儿住在一起，便没有着急装修。后来女儿大了，父母又回老家去了，我更不着急装修了，没想到这一放竟已快十年了。

老房子的对联儿，每年都是我和孩子一块贴的，但今年，女儿怎么也不愿意陪我去新房子，她说，贴对联和洗地毯、擦玻璃一样，是她对过年印象的噩梦。妞爸没转业时，春节回不来，很多活儿是女儿帮我干的；他转业后，却又很忙，仍鲜有时间干活，女儿仍是我的最好帮手。

我小时候，就因为不喜欢在除夕夜负责给全家人的新皮鞋上鞋油而不喜欢过年。我能体会女儿心里的感受，不愿意在万家团聚的欢喜时刻让她做噩梦，便一个人骑着车子到新房子去贴对联。

母亲和父亲都不让我去，说天都黑了，今年不贴对联也没事。但我坚持要自己去贴。我没有告诉他们内心的想法：让门神把原本给父母养老的房子守护好，就像在守护父母的健康，延续他们的生命。

母亲嫌我骑着电动车出去太冷，要给妞爸打电话，让他值班回来时拐到新房子那里去一趟贴上。

我也没同意。大过年的，我不想找不自在。因为妞爸一直在催我把新房子卖掉，他才不会去贴对联，反而又会唠叨我一番，给我添堵。

新房子是用我的转业费付的首付，公积金贷款买的。妞爸当时极力反对我买新房子，为此闹了很多不愉快。他那时还在部队，心思不定，埋怨我，有一套房子住就行了，又买房子，难道想开旅馆？！令人费解......

而我当时的想法是，有一天，公婆和父母的养老问题，一定是我和妞爸两个人要面对的。双方四个老人，肯定还需要一处房子，这样大家都住一个城市，离得不远，照顾起来也方便。再者，如果公婆从山东农村来我们这里住了，我们在身边照顾， 妞爸也能更安心部队的工作。

妞爸笑话我，说他的父母不会来这里住的，所以，我买的房子根本就没用。我没听他的，他不同意，我就自己买。付完十多万的首付后，用我的公积金贷款，一个人还贷。

后来，公婆来我家住了一段时间，他们的确住不习惯楼房。白天我上班了，女儿上学了，左邻右舍他们不认识，也互相听不懂说话，婆婆躺床上不能自理，公公不敢一个人坐电梯，无法下楼。在高高的楼上待着，不能随地乱扔乱吐，不能四处溜达唠嗑，两个人说，像坐监牢一样难受。

才住了半年，公公憋不住给妞爸打电话，让他好好和我商量一下，劝我还是让他们回老家去，如果再在城市里住下去，他们都活不下去了。妞爸赶紧请假从部队回来，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山东老家。

既然自己的父母住不上，妞爸更觉得我买的房子多余，动不动就唠叨。但房子是我的转业费买的，我自己还着贷款，他只是嘴里痛快痛快，也无权做什么。

妞爸准备转回地方的那年，一心想不要工作，去做生意发大财。他又耻笑我把钱投资到了房子上，告诉我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趁着房子涨价，赶紧卖掉，拿着钱去做点生意，或者投资给别人，借用别人的资源赚钱。

那时，房子每平米涨了两千元。我不会做生意，也不愿盲目投资，我只想留下房子给父母养老，就算他们用不上，有一天，女儿长大了，想到某个城市去长期发展，我可以把房子卖掉，给女儿付首付买房子。

妞爸回到地方后，专心投入到做生意挣钱的大军里，折腾了一年，工资赔光了，二十万转业费也被发小借走至今不还。后来，他还想过用房子抵押贷款再投资，吓得我赶紧把新房子和老房子的手续都藏了起来。

近年，新房子的房价每平米已经涨了一万块。妞爸的唠叨终于少了，但只要提起来房子，他仍没有一句好话说给我听。

去年，女儿考上大学，学费昂贵，以后还会面临出国读书。妞爸终于给新房子找到了好的去路，等女儿出国时，把新房子卖掉，做女儿的学费。

不知道上上下下爬了多少次凳子，往往返返摸了多少次开关，我终于把对联贴好了！这些年，我真的已百炼成钢，脏活重活累活，什么都不在话下。

这时，妞爸打电话：“你在哪里？”

“新房子这里，对联贴好了。”

“非要贴对联吗？”

“......”

骑车子回家的时候，大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正在家吃年夜饭吧！路两边，树上五颜六色的彩灯亮得热闹，我离家原来越近了。

兔年了，一切都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