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小萱微笑的样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小萱那个礼拜来了我三林校区参加晚托班，是老生王立奇爸爸介绍的。来了之后才发现，小萱和其他学生不一样。套用一句《阿甘正传》里的台词：“He(She) is different.”

三年级的小萱真的是有点different。她学什么都比别的孩子慢，写字像涂鸦，口齿也不清楚。作为老师，教育她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挑战。几天试验下来，虽然每天都按照家长要求，帮助她完成了作业，可大多数都是我们报答案，她听写。其实，她真的跟不上一般的孩子速度。她不能专心在一件事情上超过五秒钟。告诉她的答案，超过一分钟，再让她做同样的题目，她还是不会。答案也忘记了。她做作业，一定要一个老师全程陪同这三四个小时，哪怕走开两分钟，她就会停下不做。每次有其他小朋友要上厕所，她也会蓦然惊觉般的要求同去。每次有小朋友要喝水，她也会拿着她的杯子对老师认真地说她也要倒水，哪怕她的杯子里其实已经倒满了水。

从那天起，小萱微笑的样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她的存在牵制了我们很大一部分师资精力，也的确影响了其他小朋友的学习。关键是，我们还不能让她单独在一个教室。

另外,之后的一个周六我们的一个晚托班老师在试工八天之后，不告而别。

以上那些貌似充分的理由，让我做出了今天下午向小萱妈妈婉言拒绝的决定。我告诉她，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离职了，所以暂时分不出人手来管她孩子了。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很干脆的说"哦，我明白了",惶恐地猜想着,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因为她孩子而来的类似的拒绝。

从那天起，小萱微笑的样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所以在她询问上周应该付多少晚托费的时候,我愈加惶恐地说着算了算了。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觉得自己正确无比总是有理，很少在别人面前感到惭愧和内疚。可这一次，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猥琐。我甚至向她和她的介绍人表示，只要他们愿意，她还是每天可以送孩子到我这里来做作业，我分文不收。只是我不能保证她孩子能按时完成作业。我当时说的时候，好像应该感觉自己很够意思。其实内心很虚。因为一个礼拜下来，我分明地知道，放在教室里没人去管的小萱，是一份作业都完不成的。 从那天起，小萱微笑的样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是我拒绝的第一个学生。她长的不那么漂亮，可每次我给她点心的时候，她的笑，和其他孩子一样灿烂可爱。

明天是我学生阿毛他们考英语的日子，上个礼拜的周一周二周四，我都为他们免费补课到十点左右。关键是他们马上要中考，英语能否拿下148分以上，对他们是否能升入重点高中至关重要。昨晚阿毛又来信息，请问我能不能在今天晚上再给他补习一下，我回了“好”字。可晚上等到7点，他都没来。平常住在大拇指广场的他大概六点就能到了。电话过去问，他说他没接到我信息。我一急，说你再仔细看看，他看了，才发现我的回复。那时已经七点多了，他还是向他妈妈吵着要来，他妈妈很为难。我电话就说了一句，我八点下班八点半到你家，你做好准备。

从那天起，小萱微笑的样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了

十点一刻从他家出来的时候，他很懂事的送我到门口，谢声连连，他妈妈也说我真好。只有我心里知道，如果没有小萱，我今天不会那么主动做出上门补课的决定。他们怎么知道，我对他们的好，是因为我对别人的不好。

回来的路上，出租司机跟我闲聊，他问我是才下班么?我说我刚刚去一个学生家给他补课，他问可以赚多少，我说这次是免费的，司机说你真是个好老师。我看着他，我说以前我也许是，可今天我不是了，我今天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我来，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司机听了有点懵，我也不再作声。

车窗外，我仿佛又看到了小萱吃着我给她的萨其玛时开心的笑容。那个礼拜五天，小萱在我学校都很开心，我知道小萱喜欢我这里。可是今天，我这个她嘴里的“韩老师”放弃了她。

从那天起，小萱微笑的样子，我就再也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