饵（上） | 随想2056
“您有新呼叫。”管家系统的声音传来。
我点击手臂的触发键，接通。
“莉可在哪？”Arno用礼貌的语气强压怒气。
“嗯？”
“你们那天说了什么？“
没等我开口，Arno再也无法忍受：“该死的初死鬼！”
系统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莫名可爱。
我转头望向三木：“师一动身了吗？”
“嗯，已经到东极区了。”三木盯着手臂屏幕的秘密坐标回执。
“我们也出发吧。”我对着三木叹了口气，挥手唤醒隐在墙下的镜子，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我缓慢抬起右手摸了摸右脸，以缓解最近的不适感。
“走吧。”三木把黑色夹克递到我的手中。
“Arno......”莉可的声音传来。
“回来，马上回来！”Arno的语气中透着命令。
“在定位，嗯？这次不要费心了，我建了虚拟点，跟了你这么多年，这点小把式还是能学会的。”莉可的话中带着轻蔑。
“一个半残，一个初死鬼，一个烂机器，你们逃得掉吗？”
“没逃逃，明天下午三点，西山公墓。”莉可挂断了电话。
Arno保持贵族姿态轻馆下呼叫系统，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眉头愈发紧促，右脸的肌肉猛地抖动了一下，忽然他抬起右手举起玻璃球摆件，猛砸向落地窗，警报瞬间响起，Arno扭曲的脸在闪烁的红光下忽明忽暗。
莉可的右脸映在镜子中，陌生感，彻底的陌生感，在她的心地已掀不起波澜，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那半边脸，许久未眨眼。等得太久，爱和恨都已经记不清了。她转身做了一个简单快速的助跑姿势，高速助跑后她翻过了高墙。
“Sarah，你们到山临区了吗？”莉可用加密通道和Sarah进行着联络。（西山区周围有七个山临区HHD1-7）
“嗯，你呢？”平淡无奇的女声。
“1h”
“保持移动，到时候见。”
“她那边怎么样？”三木问道。
“顺利。”
“西山公墓在西山区东北角，西山区东北角毗邻HHD5/6/7三块，三块地的边界都是老式散坟，5树木茂密，6废弃建筑遍地，7荒废车场，选一个切入。”
“7。”我趴在车窗上，可能是因为蔚做了形态变装，角度的略微差异让我有点不快。
“车辆利用率只有48.76%。”三木盯着车窗上的全息投影。
“少了，76.72%。”我并没有回头。
“算上冲撞爆炸？呵。”三木垂眼一笑。
“这里真美。”
“可惜路总有尽头。”三木撇过头看向外面。
宝蓝色的普通轿车孤零零地飞驰在旷野中央的公路上，路的尽头，粉红色的光闪烁在黑蓝色的天空下，与车灯遥相呼应。
莉可独自穿梭在各个区域，感受着身体的自由，脑子里的芯片还是隐隐作痛，但在系统的压制下还可以忍受。
午夜时分，她走进了一处村庄，这里的人智能化程度参差不齐，形态各异。
当她看到村庄中央的教堂使，她停下了脚步。在这个时代，敬慕神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在人获得了类似于神永生的形式能力后，人便觉得人等于甚至大于神了，当越来越多的东西归顺于系统，可控的世界仿佛是人造的神界。
莉可悄悄走进教堂，站在圣光下，她静静看着神像，目光温和而快乐，她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进行虔诚的祷告，她就只是那样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喃喃自语：“看看我，这就是复活。”一抹笑意闪过。
Arno走进莉可的书房，看着桌上几近翻烂的圣经，居高临下，在心中嘲讽着曾经心爱的她。
“你的林立去了天堂，可你，去不了，最后，还是你我作伴，永远死亡，一起痛苦。你的神救不了你，你的信仰救不了你，但我这个被你唾弃的现代人却能左右你的人生，我才是你的神，你该信仰的至高无上的人。”
Arno仍旧低头看着莉可的书桌，他的左手摩擦着桌角，右手持拐杖，均匀地敲击着地面。
他在逐步恢复平静，极怒过后的冷静，他理智回顾着自己刚才的愤怒，分析着莉可每句话的用意，同时也在恶意向芯片施加压力。大脑一片，四肢各一片，必要时，就让她彻底消失，地狱总会再见。
这地狱对Arno来说太虚无了，如果可以，就在网络空间的深处见吧，用撕碎的灵魂，互相攻击，迷失，永无尽头。
Silva已经好久没出现了，我暗自庆幸，他这次估计也不回来添乱。
“你说，如果彻底失去了现实生活中的本体，一直游走在网络空间，会有什么后果？”三木突然问道。
“会迷失吧。”我淡淡答道。
“网络空间有更全的信息，包括现实生活，不是该更真实更明确吗？”
“为了更好地生存，人懂得趋利避害，丧失本体，受到的牵制更少，顾忌也更少，逐渐就会失控，当然，这个失控是对于现实生活的系统来说的，在网络空间，‘失控’可以说是正常。”
听了这话，三木笑出了声。
“嗯？”我不解，转过身来看向他。
“你看，人所谓的保护环境不过是为了维持一个更适合人生存的环境，其实就算哪天人的环境崩坏了，这个环境还是完美的，只不过受益者不是制造定义的人了而已。”
“没准儿是满世界的细菌，到那时候他们就是‘人’了。”我也笑了起来。
“那，也不算迷失了。只是高于或低于现实生活人类的智慧层次，无法有效沟通而已。”三木挑了下右眉。
似曾相识。
倒是看着他眼中的自己，我反而觉得有些陌生了。
莉可的脸，实在太温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