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一家子（五）

童养媳一家子（五）

见丈夫一个人回家，李氏傻了眼，急忙问。

琼呢？你怎么没带着她一起回家？

我让她给人家做童养媳了。

什么？做童养媳！你……你怎么就……就把孩子给别人做童养媳？

养不活没办法呀。再说，女孩子迟早是别人家的，早点放个人家也好。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别人会打她折磨她，让她挨饿吗？

那家人说，先把琼当女儿养，不会让她饿着，说好了的。你别担心！

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怎么会不担心？那是哪里，我要去把她找回来。

我已经跟人家说定了的事，说话算数。你现在想去找她，不行！

你呀，真……

可无论李氏怎么说，丈夫就是不告诉她地址，只是让她放心，说孩子在那儿总比在自家挨饿好。

说到自家，李氏沉默了，现在家里确实太穷。天晴路干就要带着孩子去讨饭，总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氏已渐渐接受了琼作童养媳的事实。只是心里依然放心不下那个不到十岁的女儿。一闲下来，心里眼里都是琼的影子，饭桌上若有点好吃的就会想到琼。

待到第二年春，忙完了春耕，李氏再以按捺不住那种焦虑渴盼的心。这次讨饭，她只带着甫出门也没有沿途乞讨，而是直接到了琼的婆家所在的村庄。

时至下午两三点，依据丈夫的描述，李氏让甫去找琼，嘱咐他一定要将琼带过来让自己瞧瞧。

人穷颜色低。讨饭的身份始终让李氏无地自容，纵然思女再心切，也没有勇气去现场看看女儿的生存状况。毕竟这是别人家，或者是从未谋面的亲家，怎能随便空手进门？

也许是这个地方童养媳少，因此当甫向人询问去年收养童养媳的人家时，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有个女人指着一个小茅屋给甫带了路，因此甫很快就见到了琼。

现在琼的婆家没有其他人，三个男人都到田土里劳作去了。甫向琼的婆婆说明来意，婆婆便让琼去见见自己的娘。

兄妹走后，年近五旬的小脚婆婆马上走到平日关系最好的尹姓人家，央尹嫂赶快跟上琼，去瞧瞧母女见面的情形，交代尹嫂，不管什么情况都要留下满妹几，不能让她跟着娘回去。

尹嫂毫不怠慢，紧赶慢赶追在了兄妹的后面。而后保持着二三十米的距离跟着。

甫带着琼急急地向娘等待的地方走去，几个月不见，兄妹似乎有些陌生，竟无话可说或者不知从何说起。一路上，甫总嘀咕一句：这个屋比我家的还小啊。

突然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人，琼悲喜交集，怎肯再分离！娘流着泪拿着琼的手，紧紧地握着瞧着，又将目光移向琼的全身，上下仔细打量，而后搂着她柔声地问询嘱咐了一阵，直起身来就要离去。

琼哪里肯放手，她紧紧拉着娘哭喊，要跟娘一起回去。娘什么也没说，也许不能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劲地抹着眼泪大步朝前，显然那么义无返顾。

琼哭喊着紧跟着娘，一直离她们几十米远的尹嫂，跑上前将琼紧紧搂住，不让琼再往前行。琼挣扎着大哭大喊，仿佛别人抢走了她刚刚得到的宝物，失落、痛惜、却无可奈何……

琼就这样被控制在女人的手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渐行渐远，直至踪影全无。待琼哭累了，不停地啜泣。尹嫂又劝又哄终将她带至婆家。

此刻，婆婆已开始准备晚饭菜。看到满妹几红着眼回来了，她便温和地对她说：“你见到了娘，看到娘好好的，就安心过日子吧。告诉你，当娘的都不容易。”！

接着她边择菜边向琼讲述着自己的过往。她三十五岁守寡，当时小儿子才六岁，下面还有个不到两岁的女儿。

从此，她一个妇道人家，拖儿带女从宁乡下华阴，流落到这华阴垸白手安家。提到自己曾夭折的三个女儿，她不时哽咽流泪。

琼安静地听着，忽然觉得，这天天叫她满妹几，吩咐她干家务的婆婆，竟有些像娘。她想，自己的那个家怕是回不去了，也许这儿才是属于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