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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心技一体思想精粹:界线意识

2017-05-19  本文已影响721人  图特亚斯坦

▉ 前言

“界线意识”是什么?在此之前没人知道。我做了百度搜索等相关的努力,大多数情况下“界线意识”只是关于人际关系处理的“界限意识”的误写。在整个网络上,作为“界线意识”的“界线意识”只出现在简书作者心技一体的文章和部分言论中。

心技一体的文章以谈论中国哲学为主,而真正明确阐述所谓“界线意识”的文章其实只有一篇。由于笔者从未学过哲学(仅有的一点点哲学知识是通过业余自学西方文论获得,纯属野路子),所以对他的中哲文章不太敏感。而关于“界线意识”的那篇,由于没有太多对我而言晦涩难明的中哲术语,所以我大致是看懂了,那篇文章题为《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在这篇到目前为止仅有123次阅读、3个点赞(包括我)和一条评论的文章里,作者心技一体针对现在比较流行的、相对而言颇为草率的“知识体系构建理论”提出了质疑,并在批判这类速成大法的过程中,引进了似乎早就在他脑海中形成的“界线理论”。

不过细心的读者或许也会留意到,心技一体本人在为这一概念命名的时候,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动摇。这体现在他回复评论区留言时,往往也是顺着对方的手误“将错就错”。而在此类情况下,“界线意识”就成了“界限意识”。事实上,在笔者看来,“界线”之名实在十分贴切,在接下来的论述中,我将解释我如此认为的若干理由。

▉ “界线意识”之定义

对“界线意识”下一个明确的定义是困难的,毕竟就算是心技一体自己,也从未给出一个官方的解释。他只是举了几个相关的例子,拉了几句不经意的闲话家常,援引了几段书里的文字,甚至还离了几次题。当真正言及那个核心概念时,他反而顾左右而言它:

虽然至今都学得不好,但后来好歹是学了一点“哲学”,慢慢学着将围棋、《周易》、哲学各自放在各自的篮子里了。越是对这三者本身有深入的学习,就越知道,打破这三者自身的界线,是个不容易说清楚的事情。(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如其所言,这的确是个“不容易说清楚的事情”,好在我们并非死磕指定教材的中学生。从某种角度而言,上面引用的那段“大白话”已经将“什么是界线意识”很好地具象化了。但这对于追求理论严谨的读者们显然还不够。为了满足这部分挑剔的读者,笔者尽己所能,又搜索到了与此有关的另外一些言论,希望可以帮助大家吃透这一概念。

在另一位作者的一篇旧文下方,心技一体的留言或许透露了一点“玄机”:

心技一体:留给通俗阅读的印象,都是些结论、甚至是些名人名言。

专业的哲学论文,从形式上看,都是问题的承续。但是问题的背后,是方法和界线意识在保证这个问题的有效范围。有些人说哲学是问题,不是还有本叫《大问题》的书。有些人说哲学其实方法。都有道理吧。

(摘自冯小欢《真正重要的文化问题,应围绕如下两个方面展开》文末评论区,粗体字为笔者所加)

简而言之,“方法和界线意识”是用来保证“问题的有效范围”的。而结合上下文的语境,我们也可以比较清楚地了解到,容易突破这种“有效范围”的是代表“通俗阅读的印象”的“结论”和“名人名言”。按照笔者的理解,所谓“结论”和“名人名言”,就是那些经常脱离特定语境,在反复被使用的过程中,意义不断“泛化”,最终变成一种包打天下、无往不利、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语”。而所谓的“通俗阅读的印象”,事实上就是指“审美直觉”。

“话语”和“直觉”本质上就是我们生活中常讲的“扯淡”,或者说,正是此二者,在为我们“扯淡”提供源源不断的材料。在缺乏严密的逻辑考量的前提下,我们瞎说的一些话往往会连我们自己都相信,在这个过程中,扯淡既害了人也害了己。我们会发现生活中矛盾重重,而这类所谓的“矛盾”,其实就是某些重要的概念,在正常推理的过程中,被我们本能的“扯淡”偷换了概念。

故此,“界线意识”无异于为我们正确地思考人生开了一剂良药,而这剂药也是心技一体自己经常服用的,功效确切:

因为“界线”意识的存在,我常常会拒绝很多看似必然的“联系”。比如看到读书群里在读谢国仲先生讲的《道德经》,其中第四章“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他解释“冲”字为:“冲,描述太极转动的状态:冲字之两点水,代表阴阳。中,代表阴阳相抱相互冲和的状态。”

(摘自心技一体《《易经》与《老子》中没有“阴阳”?》)

这段话后面的例子比前面的主题句还要难懂得多,作为程度一般的读者,我们还是把目光聚焦在打了双引号的“联系”一词上。心技一体在接下去的论述中解释了这种“联系”的特点——“牵强附会”。那么什么样的联系才不至于“牵强附会”呢?我们可以回到他那篇《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来看看他在文中引用罗伯特•索科拉夫斯基《现象学导论》一书中的一小段话:

当我们经验到的对象被成功地提升到精确的范畴对象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把它们粉碎成彼此失去联系的片段。相反,这个时候恰恰有可能得到事物之间的更为深刻的连续性。被给予我们的不再是知觉之流,而是相互联系的事态以及事态背后的世界感或者宇宙感。范畴领域带来了一种新的、被联结的整体感。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粗体字为原文作者所加)

真正的联系,是会让我们感觉到深藏于事态背后的整体感、世界感和宇宙感的。这段话让人联想到莱布尼茨的“预定和谐论”。虽然二者旨归各异,但思路上或有同工之处。

文章论述至此,我们或许已可以提取关于这一概念的两个关键词,一个是“有效范围”,另一个是“联系”。事实上这也是我之所以说“界线”是界线,而非“界限”的原因,因为“有效范围”恰好可以视为“界”,而“联系”正是那个“线”。在我理解心技一体这一概念的时候,头脑里反复浮现一个挥之不去的形象——“草履虫”模型。

草履虫

我找了一张看起来不那么恶心的示例图,草履虫的细胞壁象征着“界”,刚毛则象征“联系”。“界”之内当然有非常丰富的内容,这一点毋庸置疑。而我们同时可以假设一点,细胞内的营养可能也通过刚毛由外界输送进去,虽然这不一定是草履虫的工作原理。

然而,终归我们还是无法给“界线意识”一个更加简洁而书面化的概括,它的成立需要一些理论前提,这些理论前提决定着我们的学习是否有意义,以及应该如何进行有效的学习等最基本的问题。

▉ “界线意识”之形成

就目前所能接触到的,关于“界线意识”最重要的学习材料自然是心技一体的那篇文章。该文开头讲了一个“界线”的反例,也叫“对界线的无知”。我们可以看下这个反例所指到底为何,这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界线”:

看到很多鼓吹“建立学习体系”的论调:画一个树状图,像在圣诞树上挂袜子一样将各种工具书挂到不同的枝丫上,仿佛这就是一个“知识体系”了。世间的学习,若是几个图表就能解决,那是学不到什么真正的“知识”的。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文章论述过程的中间和结尾,还有两个相似,但同样精彩的比喻与首段遥相呼应:

这才是有效的“知识体系”应该有的延伸方式。树总是由土里生长出来的,而不是家具一样组合出来的。

......而不是先插上一棵名为“体系”的枯木,再给它挂上“知识”的枝丫——那毕竟还是一棵死树。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由此可见,这篇文章光其结构意识本身就值得欣赏,这是我,作为一个私下里研究点文学和写作的人,忍不住发出的一声赞叹。

言归正传。

这个反例我们并不陌生,在各种写作平台里我们都能见到类似的“理论”。又或者说,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原本就是这么考虑的。人们,尤其是头昏脑热根底浅的年轻人,经常会走这种图个“多快好省”的“捷径”,然而捷径越走越远,最终都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

之所以说这种机械主义的办法无效,最重要的或许就是——那些知识都不是“亲生”的!故而知识与知识之间无法建立必要的联系,就像移植进去的器官发生了“排异反应”。没有联系,体系就不成其为体系,至多只能称为“知识堆”。因此,有些人看似博学多知,什么都懂一点,但毕生创不出什么学问。不是“亲生”的知识不会生长,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那么不同知识之间是否真的有“联系”的可能?联系的“现场”是怎样的呢?心技一体在接下来的那句话里给予了积极的回应:

任何一个具体的“知识”,其背后都含着相应的语境和方法论。怎么解释不同的“知识”之间的可通约性,...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知识之间的可通约性”,这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词汇。实际上这就是建立所谓“知识体系”的一个最关键的理论前提。如果知识与知识之间不存在任何“通约项”,那么“体系”便是不可想象的。只要有了“通约”的可能,我们的学习就不是1+1小于或等于2那么可怜。但是需要明确一点,“通约项”是否需要我们手动寻找?我认为是不必的,当知识遇到知识的时候,如若可通约,它自然会被置顶,事实上这种“联系”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以至于其化合完全不必我们自己操心。

当然,从引用的那句话里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词——“相应的语境和方法论”,认真阅读了前文的朋友可能马上就会想到心技一体在别人(冯小欢)的文章下所提到的“方法和界线意识”,只消做一个同义替换,排除明显近似的“方法”和“方法论”,我们就可以看出“界线”与“相应的语境”这两个词之间明确的联系。这或许也从侧面说明,作者心技一体的思想体系是较为成熟的,所以他在不同情况下所说的不同的话,都有一个相同的源头。而这也正是他经常强调“历史语境”的理论来源。

但是既然一块一块放进去,并不能建立一种有效的联系,那么如何做才是正确的呢?以及,这种联系,跟上面提到的另一个关键词——有效范围,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知识的界线,就存在于这类似的“更为深刻的连续性”之中。具体知识的更加精确与明晰,只会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却不是像很多人想当然的那样认为“整体感”会分裂为碎片。弄清楚界线以内的事情,比盲目地打破界线,显然更容易把握所谓的“整体”。“由于我们领悟了树木,所以能够确切地领略森林”,的确是深刻的形象。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在引用了罗伯特•索科拉夫斯基那段精妙的论述之后,心技一体说了这么一段话。我们可以把这个过程大致理解为千年墓室里暗藏的机关。为了防盗,这类机关的设置通常十分隐秘,例如在某块石头上。而其机关的边界,则严丝合缝地隐没于石头的表面。知道机关的人,找准位置按压下去,机关之边界才会显出原形。

而他所描述的学习过程也是如此,越是深钻一门学问,则学问的“界线”越发分明。学问之“界线”越分明,则突破“界线”的方向越发清晰。认清“界线”和突破“界线”的整个过程,体现出这种“深刻的连续性”。精确并不使我们的视野范围缩小,相反,通过深挖而显露的“界线”,便于我们通过建立更丰富的联系,从而窥视整体。

可见,联系正是这种有效界线的结果,而有效界线则是专注于一门学问的成果。可以预见的是,当一个人在某个领域里,拥有了这种“界线意识”时,他便同时获得了两项附加的能力:一是对打破界线的警觉能力,二是触类旁通或举一反三的能力。

“界线意识”的理论正是基于获得边界和建立联系二者之上形成的。

▉ “界线意识”之延伸

在心技一体引用的索科拉夫斯基那段话,和他自己对那段话的诠释当中,其实蕴藏了“界线意识”的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界线”处于不断发展之中。

当然这个界线不是一个绝对的界线,而是不断朝向新的经验而随时改变的界线。或者说,当我认识到一个界线时,就已经暗含着要突破这个界线的倾向了。

在明确界线的那一刻,已经孕育着对此界线的突破,这才是有效的“知识体系”应该有的延伸方式。树总是由土里生长出来的,而不是家具一样组合出来的。“知识”与“体系”,之间是一个动态的关系,这是学习者的生命所在。而衡量这生命的成长的质量,就是这“界线”的动态延伸。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这两句话说得足够明白,“界线”不是一条固定的线,它无端点,无特定的形状,也没有既定的长度。它处于不断的变化之中,而且也因其变化而合理。界线是一条扑朔迷离的“线”,在看清它的那一瞬间,它就变了样。在这种“坐不住”的存在形态中,知识体系由此构建起来,并且没有完成形态。

心技一体在文章的最后两个小节(【3】和【4】)中,用文字勾勒了两个可视化的模型。如果说我之前所提出的“草履虫模型”是一个静态模型的话,那么由心技一体自己规划的这两个,则是寓意更深的动态模型。

首先我们可以看到第【3】小节的标题——“界线”动态地存在于“知识”和“体系”之间。这一句话便是我所说的第一个模型的完整公式。他是将“界线”、“知识”和“体系”这三者视为三个具体的对象进行研究,在知识与体系的动态过程中,显现“界线”的平衡点。因为平衡点的确定取决于知识与体系双方的性质,所以把握了“界线”就可以把握知识与体系所形成的整体。

第一个模型从某种意义上讲有点过于抽象,不过第二个模型则是非常之具体的,首先我们看看他借用“知识树”的暗喻所描述的这样一种效果:

具体到了一个正在学习的个人,若他的基础还非常薄弱,则希图通过“联系”来完成所谓的“飞跃”,就完全只是空想和奢谈而已。找到自己的“界线”,恐怕才是让自己学习的对象尽早“呈现”出来的唯一审慎的态度。就我自己的体验而言,而真正有效的“知识体系”,是沿着不断被突破的“界线”而延伸的。这棵知识体系的“树”,是在知识的土壤中自己长成的。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粗体字为笔者所加)

光看加粗的这句话,大家可能还不太明白“知识”、“体系”和“界线”这三者的确切关系。我试着为读者们分析一下:在这个喻句中,他所说的土壤,代指“知识”;所说的长成的或正在生长的树,是指“体系”。而“界线”其实就是树的种子。由此我们可以得出逻辑推论:没有种子(界线),土壤(知识)绝不可能平白无故长出树木(体系)来;而没有肥沃而酸碱适中的土壤(知识),种子(界线)自然也无处安放。

这两个动态发展模型显示了“界线意识”在体系的长成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而体系的长成,实际上也就是“界线”的运动,两者可视为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虽然在我们的一生中,“知识总量”是一个必然存在,但永远无法精确量化的概念,知识和知识体系,都是属于精神世界中最难捉摸的那一部分。就像精神分析学所说的“无意识”那样,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够确实地感知到它们。而当我们深切意识到它们时,却又往往伴随着“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兴叹。

▉ “界线意识”之意义

说到意义,我们往往想到的是用处或价值。不过如此说来,又有一点庸俗化和简单化的倾向。要说“界线意识”对于一般人有什么用处,在文章结尾处我可能会谈到。我们先来看看心技一体自己的一段言论:

心技一体:整个古典哲学,都有这样的特点,就是为历史进程抽象建模。将历史进程解释为几个核心范畴和一套演绎逻辑,然后由此展望未来。我说的界限和界线,在这种情况,是一个意思。就是,这个世界是不是古典哲学所描述的这个样子?或者说,古典哲学所做的这种描述,究竟在那些具体层面是有意义的。或者说,我们是如何担保这个意义的?

哲学绝不是名人名言的合集。但是名人语录也绝不是没有意义,恰恰相反,对公众而言,历史上产生过最大的价值关怀的,显然是名人语录,而不是哲学思辨。

各自在各自的界限内产生其意义。

如你说“事实不娩出价值,惟人关心了事实,才娩出价值。”语录在很多时候,会莫名地激发这种“关心”。比如“见山还是山”,这样的名言,什么内容都没有。但是有人却借此突然“关心”了一些超越性的问题。

(摘自冯小欢《真正重要的文化问题,应围绕如下两个方面展开》文末评论区,文字中粗体为笔者所加)

按照他的说法,“界线意识”对上至哲学学科内部的研究,下至普遍的人文关怀,都是有适用性的,也都有意义。而这种意义自然也不是固定的,而是“各自在各自的界限内产生其意义”。这个思想并非心技一体自创的,我们也许可以从他另外一篇文章所引用的冯友兰先生的话里觅得一点灵感产生的机缘:

此一狗二人对于同一事底了解不同,所以此同一事对于他们底意义,亦即不同。其了解愈深愈多者,此事对于他底意义,亦即愈丰富。设更有一人进来,他不但了解我们是在此上课,而且了解我们在此所上底课,是何科目,并且了解此科目在学问中底地位,并且了解学问在人生中底地位,等等,如此则其对于我们在此上课一事底了解,更深更多,而此事对于他底意义亦即更丰富。

(摘自心技一体《人生不是个概念,哲学也不只是概论》中援引冯友兰《新原人 · 觉解》)

此一狗二人,在看到同一事物或场面时,其内心所产生的反映不同,而其不同的反映,便产生不同的意义。而之所以会产生不同的反映,是因为各自心中的“知识”不同。此处所讲的“意义”,可以理解为“价值”,不管是功利还是非功利;也可以理解为对事物的解释。事实上经常人们对某件事或某一事物的解释,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透过其对自己的“用处”来考量的。所以意义的歧义,固然是两个不同概念,却也是常常同生同灭的。

如此在我们考察“界线意识”的意义时,也就取决于我们自身的“界限”。如果你并不是一个严肃的哲学家,对思辨并不擅长,也不感兴趣,那么你所关心的可能就是“名人语录”了。而至于你与严肃的哲学家谁高谁低,这可能只存在于你对自己的身份幻想。一个人若无伟大的使命,就不必须要成为伟大的英雄,英雄有时也不过是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总和。所以一个人应对自己的“界线”有一点起码的自信,尽管这种自信有时显得盲目和迂腐,但至少使你自得其乐,不然又能怎样呢?

“界线意识”的一个重要的现实意义还在于它是对现行应试教育模式和流行的学习模式的解构,同时也是对某种主流意识形态的解构。在《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这篇文章中,作者做了一次“元离题”,有意识地旁出一枝讲到一本叫《细节是魔鬼》的畅销书,他这样写道:

我得说,这书所宣称的主旨和这书本身的成功学味道之间是矛盾的。打磨细节,本身就是有悖于“实用”和“成功”的。从理想的状态讲,在细节上的投入才能换来那个“真正的”成功。但是,并非小孩子和极个别天才人物的草根大众,不至于会真的相信有这样的“理想状态”会存在吧?

我宁愿相信,追求细节是一种生活,而且是远离了“实用”与“成功”的生活状态。

(摘自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

让畅销书“自己反对自己”,这本来就是解构主义批评常用的把式。界线的建立与联系的获得实际上就是一个追求细节的过程。而他也承认,这样一种过程是一种外部足够宽容的情况下的“理想状态”,如此才能取得他所认为的“真正的成功”。而这种成功在主流意识形态体系中是否能被定义为“成功”,也是十分可疑的。

因此,心技一体才不无悲观和无奈地选择退而求其次,将这种对细节的执着看作是“一种生活”。既然是“生活”,那便是相对私人的,抽离于主流之大潮的非主流状态。然而不管怎么说,这种思想都是一种独立的对抗,这种对抗的“致命伤”是有点过于温和,不够偏激,兴不起风浪,只对一小部分心领神会的个人有启发作用。

▉ “界线意识”之界线

虽然“界线意识”看起来是一个十分深刻的理论,但它也必然有其局限性。如果一个标榜“界线”的理论自身却不存在“界线”,那么岂不就等于自己打自己脸了么?而一个不存在运用“界线”的理论,实际上也就成了我们所谓的包治百病的“宏大叙事”。何为宏大叙事,我试举一例说明之.。

西方基督教的宗教理论基础是“原罪”,原罪也就是说人人生来有罪,到这世间是为了赎罪。但是人跟上帝显然不一定能直接沟通,上帝估计也没空对几十亿人一个个关照。解决办法是有的,那就是耶稣,让耶稣替我们去赎罪,这个中介物着实好。所以普通人有什么小坎坷小烦恼,都可以去跟耶稣的使徒们,也就是那些教士牧师聊聊,这样发泄了情绪,又可以把意思传达给上帝。在聆听别人烦恼时,这帮没有考过我大天朝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的人,也会适当地安慰一下你,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就当献给主吧!”

“就当献给主吧”,意思就是说,不管你遭受了什么磨难,都可以把这种“磨难”看成一种贡品,把它献给主,也就是为主而受难,如此想的话,磨难不单不是磨难,反而有点光荣和慷慨。这种万能的“话语”,就属于宏大叙事。任何宗教里都有大量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话。甚至心理学里也有,比如十分流行的“接纳理论”,就是你自己不管有什么缺点,都要接纳那个有缺陷的自己,活在当下。这种话大多是一种自我安慰和暗示,但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所以我们可以考虑一下“界线意识”是否也有这种过于“宏大”的毛病?比如说它的适用范围,是否所有的知识之间都可以建立这种联系?是否存在某些知识与其他知识都不存在这种联系?我们是否必须要精深某一学科才能够获得“界线意识”?有没有一些类型的学习是“界线意识”鞭长莫及的?比如说语言的学习?

从对“界线意识”的模拟来看,“界线意识”毕竟是一种不可言传的“感觉”,它所依托的是否确是人类可靠的理性,抑或只不过基于某种个人直觉?谁能保证这种直觉的正确性?而就每个人情况的不同来看,“界线意识”是否具有普世性?也就是说,某些人即使再精深于一学科,也无法获得这种所谓的“界线意识”?

就“界线意识”所常常指向的历史语境而言,我们又可以提出疑问。“界线意识”所提倡的历史语境本身是否可靠?历史所形成的语境是否正是我们今人所理解的历史语境?按照西方新历史主义的观点,过去的历史已经无法复原,我们所能做的只是重新构建。那么,我们了解历史所依赖的那些文本、文物、文献是否真实反映了所谓的“历史语境”?是否存在“历史语境”下对历史语境的逃避或游离?而某些文本正是基于这一特点而形成?

从一个更大的方面讲,突破界线的行为是否都属于一种共同的本质?抑或是突破的行为各有各的特性?而这种特性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历史语境?也就是说,突破历史语境这种行为本身构成或反映了当下的语境?而我们的后人也许正可以通过这种突破“界线”的行为得到我们的语境的特点?总而言之就是说,文本或者其他,不管它所呈现的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它都有服务于当下的意识形态的合理性。

▉ 结语

通过以上的介绍,读者们或许已对“界线意识”这一概念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但如果你觉得这一理论是多么形而上的深奥理论,那这种误会是万万不必要的。实际上,对于许多人而言,“界线意识”只不过是两句最“接地气”的人生智慧:

1.不浮躁,不妄图速成(——“踏实干”

2.不生造无根由的联系,不扰乱严肃的逻辑概念(——“不扯淡”

心技一体通过思考和实践,将这两种值得提倡的作风高度概括为“界线意识”这四个字,其用心也是良苦。只不过笔者水平有限,未能更加深入地理解这一概念,所以写出来的“解读”最多也只能算是一种“讲解”,而且也只是“讲讲我的一点理解”罢了。

行文至此,如果读者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我想也只能是关于作者心技一体其人了。通常而言,我们说要学习某某人的思想,那这“某某人”必然是某一领域的大家。心技一体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简书作者,学习他的思想到底有没有必要呢?

我认为这是一个伪命题。事实上我们所要学习的是这种思想,或者意识,至于这一思想的提出者他做过什么事,有些什么业绩,甚至他性格人品如何,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何况,换一种思考方式,在简书这个平台里,就连彭小六、饱醉豚、怀左同学这类三流四流的作者都有人撰文“表忠心”,那么我提出学学心技一体,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虽然或许是出于治学严谨的一贯风格,心技一体向来不是一位高产的理论创作者,但是他所提出的这类为数不多的观点,还是值得我们仔细琢磨的,毕竟这也基于他较为扎实的学养和经验。

▉ 参考文献

[1]心技一体:《没有“界线”的意识,哪来的“知识体系”?》,简书

[2]心技一体:《<易经>与<老子>中没有“阴阳”?》,简书

[3]心技一体:《人生不是个概念,哲学也不只是概论》,简书

[4]冯小欢:《真正重要的文化问题,应围绕如下两个方面展开》评论区,简书

[5]彼得 · 巴里《Beginning Theory:An Introduction to Literrary and Cultural Theory》,南京大学 出版社

[6]马新国等:《面向21世纪课程教材:西方文论史》,高等教育出版社

[7]北京大学哲学系:《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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