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白姨
文/雁南飞
最近白姨刚搬来,搬来这条细长的胡同里。我出大门左拐就到了白姨家。
白姨只租了两间房子,一拐进院子,一排瓦房,一扇对开门进去,是客厅,客厅山墙上小门进去是卧室。白姨和房东共用一个院子,除了分给白姨两间房子,其他的都是房东自己住着。白姨那段时间都是白天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两间屋里。
客厅摆了长条沙发,能坐三个人,沙发前面是茶几。靠近长条沙发的另一面墙上摆了两个单人沙发,两个单人沙发之间是和沙发一样宽度的小茶几。两个单人沙发放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坐在这里做个活什么的明快,敞亮。一般情况下白姨坐在长条沙发那里,因为坐在那里看电视方便,长条沙发前面的墙上放了一圈低柜,二十一英寸的大彩电就摆在低柜子上,那年代结婚标志性时髦的家具就是两组沙发,低柜,低柜上摆着二十一寸的大彩电,外加席梦思床,大立橱。
我家是没有席梦思床的,我家的床垫子是妈妈手工缝的布口袋,布口袋里装的是每年新下来的麦秆。更没有沙发,黑白电视是摆在菜厨子上的。每次看到白姨家的席梦思床,就浮想起在电视天天播放的穆铁柱做的广告凤阳床垫,梦想什么时候我也能睡上个凤阳床垫。那个年代广告还没有那么泛滥,就一个省台,对于广告和电视剧大家看的都是一样的,没有选择的,所以每个电视剧和广告都记得滚瓜烂熟。
白姨每次买菜都让我妈妈帮忙捎着买点,这样一来二去我去白姨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多,最后给白姨打酱油,买醋都是我去,也乐意往白姨家跑,不厌其烦。周末放假,有时候我给白姨买完东西,不着急走,先玩上一会子。白姨平时不看电视就就坐在窗户底下的小沙发上编织门帘子。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沙发还有隐藏功能,拿开海绵垫子,下面居然可以放东西。白姨正在编的帘子就放在里面。白姨用旧杂志,裁成一样大小的梯形,再用大概有小拇指头长的两头带钩子的细铁丝,用梯形旧杂志裹住细铁丝使劲卷实轴了,用浆糊一粘,就变成一个梭形,编到一定的数量然后头尾勾起来,一根一根的就挂起来,达到门的宽度就可以挂上了。做这种门帘子最费功夫。白姨白天没事就坐在窗户底下的沙发上一个一个的使劲卷。我就做她旁边安静的看着,偶尔给她帮个忙。
费了很大劲从网上找到的有时候白姨会带我去她卧室打开大立橱看看她那些结婚陪嫁的被子,我们这个地方有个风俗,不管穷富闺女的被子没有少于两位数的。白姨的大立橱几乎放不下别的,满满的全是新被子,其实白姨是故意经常敞开,明里说是散散味道,其实是让人看看她那些铺天盖地的被子,绸缎面的,纯棉面的,红花的,绿花的,薄的厚的应有尽有。其实我最喜欢的是她的席梦思床,这种床就一个床头,除了床头你从床的任何位置都能爬上去睡觉,即使感情不好的两口子也被迫在一头子相拥而眠,因为就一个床头么。
白姨的眼睛很好看,似乎还带着异域风情,不是纯黑的,头发也泛着微黄,就是现在有段时间流行的栗子色,但是白姨是天生的,还有白姨的皮肤也能很白皙。眼前的白姨我怎办么也不会和前段时间被堵在单位的那个白姨联系起来,据说白姨的眼睛里被撒了石灰,也许白姨聪明一撒石灰就本能的闭眼睛了,或许石灰根本就没进去多少。最后白姨光着身子穿着西服被顺走的,避免了正面冲突。再过了不久白姨就和西服的主人结婚了,在我家附近的胡同租了两间房子。白姨卧室里大立厨里的崭新的被子就是证据,白姨确实结婚了。一开始那段时间白姨不愿意出去,要是着急需要什么都是别人帮忙代买。
有次我去白姨家玩,快中午了刚要和白姨告别的时候,白姨说你先别走,帮我去小买部买点东西,我攥着钱使劲记着,害怕忘了,一瓶雪碧,一斤锅巴,还有郑荣火腿肠,花生米。白姨在长沙发的茶几上摆了几个盘子,我回来时候白姨的客人已经来了,三个人。里面我看到了抓三妮妈妈去做接扎手术的矮胖阿姨,还有个瘦高个子,是给招弟妈妈做流产工作的。据说招弟妈妈最后听了瘦高个阿姨的话去了医院,当看到搪瓷盆里的男娃娃,一腚瘫软地上拍天拍地的哭,招弟爸爸在门外一蹦老高的哭,有时候挺奇怪的,男人和女人的情绪崩溃会有不同的表现形式。
我给白姨买完那几样吃食后不久,白姨就又去上班了,恢复了以前。
白姨到底什么时候搬走的,我到底是忘了,就像遗忘历史样,遗忘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