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谷(24)

2023-02-16  本文已影响0人  一盏素茶

      几天没见秦苒了,方远夫妇偶尔也到环廊小坐一会,梁媛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解外面的世界,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失落处唉声叹气,她好像忘了初来时的桀骜不驯,忘了对欧寒的伤害,忘了两天前向我讨要冷芷熙遗物时的骄横跋扈,忘了大家对她的厌恶和抵触,这样很好!

  白天烧火做饭,晚上躺在吊篮里数天上星星,听木头燃烧的“啪啪!”声,一阵阵暖意让疲惫不堪的身体极为舒适。

  “老大,有什么吩咐。”我抬头,见满身补丁的阿南站在面前,不禁哑然失笑。他尴尬挠了挠头,讪讪道:“老大,您还没看见欧澈的衣服,我这个已经很好了。”我点头,笑着问:“因为衣服原因,他现在还不敢出来?”阿南也笑着点头,眼底皱纹挤在一起,看来这两天秦苒也没让他好过。

    往锅底加木柴,低头凝视红彤彤的火焰,这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一双运动鞋呈现在眼底,它的主人拘谨不安来回踱步,是谁呢?我心想,这双鞋还有八成新,鞋带上有几滴血渍,暗红色的。

  “老大,我还在。”

  “啊!我忘了,你瞧我的记性。 ”我充满歉意看他,他谦逊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让你做什么?天寒地冻的什么也做不了。”我咬了咬牙,“你看环廊本来就不大,十几个人衣食住行都在这里……”他点点头,仍然恭恭敬敬站着,“有点挤,现在又被球囊占据一部分空间,更拥挤了。”他依旧点头 ,“可以废物利用,交给我了。”我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愣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辛苦你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若有所思。

  中午吃饭的人很少,卉姐一直絮絮叨叨聊着家事,激动处我感慨万分,忧伤时我长吁短叹,她当然知道我心不在焉,所以直接切入正题,她为秦苒说了很多好话,也隐约表达对我的不满。我不想解释,索性低头拨着火苗,她悻悻然离开。

    一堆柴,一个人,一本书。想哭,想蒙在被子里哭,想在火堆前哭,想跑到没有人地方哭……

  “怎么变成孤家寡人了?”抬头,方远微笑着站在对面,我没忍住,充盈的泪水倾泻而下,还好有熠熠跳动的火苗,他或许看不清我的脸。

  “没什么不好!”我继续拨着火苗,木头炸裂的“滋滋!”声给了我最后的体面。

  “我跟他们都说了,下月初一无论转到谁,都让你先走。”我一怔,淡淡说道:“好呀!”短暂沉默后,他语气加重地说:“看来你真的很想离开,难道……”我抬头,安静看着他:“是,不值得!”他颓然叹了一口气,“大家都舍不得,没有想到……”

  “没想到我这么决绝。”我冷笑一声,你应该能想到。

  “你前夫死亡和小媛无关。”他抬头,目光急切在火苗中搜寻。

  “你的父母也没卖房子给她,更没有给她下跪,这都是小媛为逞口舌之快,胡编的。”

  “我可以像你发誓,她从来都没见过你的父母。”

    “你不用发誓,我相信。”

  “别让她等久了,回去吧!”他走几步停下来,“阿南他们上山砍竹子了,做帐篷……”我低头揉了揉眼,彼时眼中烟火阑珊,灿若银河。

  晚餐准备的很充分,铁锅里炖着棒骨和几块蹄髈,满满一大锅,上面瞟着油花。香肠串成串烤的滋滋冒油,拇指大小的土豆和红薯堆在柴火边,被烘烤的裂了缝,散发出诱人的香甜。

  菊姐故意在环廊里走来走去,脚不时的踩在球囊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卉姐看了我一眼,凑过来小声说:“她很焦虑,老大,你再不发声,估计她要去撞树了。”

  “为什么?”我好奇心作祟。

  “阿南他们去砚山砍竹子,都到晌午了还没回来,她担心!”瞥一眼心浮气躁的菊姐,我若有所悟道:“原来是这样,都有哪些人?”卉姐悄悄看了一眼菊姐,狡黠一笑,“男人里面除了不肯出屋的欧澈和方远,都去了。”

  “秦苒也上山了?”我随即问。

“在屋里睡觉,还生气呢!”我松一口气,讪讪道:“还是菊姐考虑周到,担心大家的安危。”卉姐抿嘴,“老大,你想多了。”我诧异,她笑着说:“她只担心老孙头的安危,她没那么高尚!”余光瞥到菊姐蹑手蹑脚走过来,我正襟危坐,义正言辞地说:“我们有幸聚在一起,真是莫大的缘分。虽然来至五湖四海,姓氏不同,信仰不同,生活经历也不同,萍水相逢的我们不约而同来到这里,所以一定要珍惜,要像一家人似的相亲相爱……”菊姐默默走了,卉姐推我一下,促狭笑着说:“老大,你真有趣!”

  “卉姐,我们去送饭,你准备一下……”我故意很大声说,菊姐难掩欣喜,双眼发亮,颠颠儿跑着过来,“老大,需要我做什么?”我笑着问:“听说你恋爱了,恭喜恭喜!”她双颊绯红,扭捏一会说:“阿卉嘴太欠了,看我一会怎么收拾她。”一旁的卉姐笑岔了气,菊姐懊恼地跺着脚。

  “你留下来,我和卉姐去。”我说,果然,她快要哭了,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卉姐忍不住哈哈大笑,含混不清地说:“你必须去,老大逗你玩呢!”她一脸羞涩,宛如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被忽如起来的爱情砸晕,从上到下散发着光彩夺目的魅力。

  “老大,你坏!”她腼腆一笑,扭身往石屋走去。

  “还没跟她说呢?”我笑着看卉姐,她神神秘秘凑上来,“少来。”我推开她:“你通知方远来这,再去我屋里面拿食品袋。”

  “明白!”看她渐行渐远背影,我心揪成一团,我何尝不想留下来,在这个荒蛮之地,心之所属,而现在因为梁媛的到来,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老大,发什么愣呢?”

  “你看可以吗?”她们每人都背一个藤条编织的双肩包,里面塞的满满的。我刚想看一下菊姐包里都有什么?她笑着躲开了。

  “老大,这是方远给你的路线图,危险地方用红笔标识了。

  “他说,申时前登不到山顶,就赶紧回来,日落后的砚山南阴森恐怖。”她表情及语气甚是谨慎,我接过图纸,粗略看了看,收起来放在菊姐背篓里。

  “你是不是又给方远上眼药了?”卉姐问。

  “看他们这对蜜里调油的狗男女,我就来气。”

    “老大也是,秦苒替她出气还不落好,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拼命护着方远,现在好了,给自己……”我故意落下一段距离,还是听到一些关于方远的事情。

  “小声点。”卉姐小心翼翼往后看,菊姐则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气势,她甚至有持无恐地转身,眼神相撞后讪讪笑着说:“老大,你今天真漂亮!”

  “老大哪天不漂亮?”卉姐连忙说,我微笑,“前面有个陷阱,我带路,你们跟上。”

  “哦!”她们停下来,我拿图纸走到前面,方远绘图能力很强,我一个棒槌也可以轻松驾驭。爬了几个小山坡,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了,我甚至怀疑,他故意整我们,当来到他用红笔加重勾出的地方,我几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芳草萋萋的田野上,零星散落的小黄花迎风招展。

  “老大,为什么不走?”菊姐伸头看了看地图,讶然道:“有平坦大道不走,为什么要爬山涉水?”我疑心重重,也不敢果断下决定,于是把地图给卉姐看,她拒绝,“我相信方远。”

  “我也相信,虽然他挺膈应我的,但是人品绝对信得过。”遥望天上白云,像赶集一样,你拥着我我推着我,鱼贯而行。我放下地图,在地上拾起一块很大的土疙瘩扔过去,几只鸟儿被惊的忽闪者翅膀飞走了,地面没起一点波澜。

  “我决定了,你们二人爬山,我走这条路。谁先到达山顶,一定找到大家后再团聚。”

  “我不同意,死也要在一起。”菊姐气哼哼地说。

  “我也不同意,我们一起,不就是一座山吗?”卉姐语气温婉的多,我又看了一遍地图,这一片被方远圈起来,并打了几个叉,还在旁边涂鸦一个骷髅头。

  “你们谁还可以坚持,我们爬山。”菊姐眼睛闪了闪,“我还行,阿卉不行了,刚才都喘不过气。”卉姐忙着辩解:“老大,不要听她瞎说,我虽然瘦,浑身都是肌肉。”

  “好吧,得赶紧上山,申时到不了山顶,我们这趟就白来了。”见两人不做声,我接着说:“卉姐 ,你把背包拿下来,到山顶我再给你,你可不能拖后腿。”她眼圈红了,我笑着逗她:“这样多愁善感,哪个男人能hold得住呀!”她一脸窘态:“要死 了,我都几十岁了,那个瞎眼男人要我。”

  “那不好说,情人眼出西施嘛!属于你的姻缘很快就来了。”她气的跺脚 ,菊姐也附和着,手舞足蹈,气氛渲染的很到位,我掂了掂背包,还挺沉的。

  “你们要跟紧我,看清楚落脚的地方,这座山没那么简单。”

  “收到!”异口同声的很嘹亮。我欣然,白云苍狗皆过客,也无欢喜也无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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