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没有雪》第四章、如雪
正兰姑姑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管是什么时候来到思远家，基本都是一来就陪在厨房，正好也是跟思远妈妈、徐夏唠唠家常。秋燕则属于打杂的角色，虽然不在自己家，但还是会被正兰姑姑呼来唤去。再因为平时上学的时候秋燕是住在思远家，所以就更没有客人的感觉了，但同样也没有任何拘束。
“今年大蒜卖的还可以吧？”，院坝里林家爸跟思远爸爸正抽着烟，聊着小孩子们心中的“大事儿”。
“还可以，打算明年多种点，反正种起来也简单，不吃太多肥料，也没有蒜薹，很划算”，思远爸爸回答道，“这几年就是种这个蒜，状况比前几年好多了，你们今年的生意怎么样？”
“多少比之前好了些，货源越来越多，差价也高了点，所以比以前忙一些……我听说咱们学校和花田村的学校合并了？”
“嗯，是合并了，也加了新的年轻老师，可能下学期就要搬到隔壁花田村的新学校了”。
“搬到花田村新校址，是直接入驻秋燕奶奶家旁边正在建的那个学校里面？我看还没有完全建好啊”。
“基本已经建好了，只是粉刷之后在通风，下学期搬过去的时候可能要先去旧屋上课，等能进去之后就搬进去。”
“那如果这样的话，燕子下学期就搬到她奶奶家里住了，那边近不少。”
“这样也行，那边确实挨着学校，几步路就到了。”
思远和哥哥在旁边听着两个大人的对话，原本没有什么插嘴的份儿，但思远听着秋燕要搬走，心中还是有一丝不舍，虽然有时两人打打骂骂，还被秋燕嫌弃是捡来的，但是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的时光却是很和谐的。再者虽然村子里同龄人不少，并不缺玩伴什么的，但是燕姐姐在家，就像家里有个客人，不管犯什么错，父母总还是没有管教得多么严厉。思远这样想着想着，感觉有些什么想说的，却又没有说出口，想来表姐虽然至亲，但毕竟不是自己家，而且还是上学此等正事儿，去留自然还是姑姑家里自己做主了，哪儿轮得着小孩子插嘴。
就在此时，西边的小路传来一阵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很是轻快活泼，而循声望去，视线刚好被几棵绿色浓密的脐橙树给挡住了，隐约看清是一个红色的身影。不多久，这孩子就到了眼前。一身粉红色的新衣服，扎着两条小辫子，精巧的五官配上小巧的脸蛋，让人心生怜意，甚是惹人喜爱。这是旁边邻居方志国家的小女儿方如雪，小名“雪女子”，与思远同年，晚了思远一个多月出生。如雪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方如山今年18岁，是方志国当初捡来的养子；二哥方如鸿今年10岁，待思远和秋燕如亲弟妹一般。因为邻居的关系，如鸿和如雪是村子里平日里跟思远、秋燕走的最近的同龄人。
“雪女子，你来做啥子？”思远看见如雪跑过来，上去招呼着。
“徐老师，麻烦借一下你们家的擦子哈，我们擦几个魔芋做魔芋豆腐”，如雪对思远和智宇笑了一下，又叫了秋燕爸爸一声林家爸，才礼貌地跟思远爸爸说起借东西的事儿。徐正友听完便直接使唤思远去厨房把擦子拿了出来。如雪接过擦子，又是一阵活泼轻快的小跑，伴随一阵哒哒哒哒的脚步声，跑回家去了。
“方志国这女儿还蛮乖巧”，如雪刚走，林家爸忍不住赞叹起来。
正说着，就到了开饭时间，思远和哥哥立马擦桌子搬凳子，来来回回的端菜，好一副丰盛的感觉。吃饭间，便是来来回回的一些家常，又免不了取笑思远一番，姑姑还提起了更小的时候思远去姑姑家的趣事儿，还模仿思远说话不清楚的样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对于过年开饭来讲，小孩子需要做的必定是饭前饭后擦桌子、端碗端菜，然后倒也基本没什么事儿了。把一切收拾完，思远就在盘算着带上秋燕去小孩子多的地方玩一玩。正跟秋燕商量着，思远远远地看见如雪又来了，这次没有风风火火的跑来，手上提着一块用纱包裹着的东西，还滴着水。隐约有些冒热气。“给，远娃！”如雪招呼着思远来接这纱包到厨房，又径直跟了过去。思远打开纱包，原来纱包里包着的是刚煮好的魔芋豆腐。秋燕看见魔芋豆腐，开心得不得了，秋燕从小就特喜欢魔芋豆腐，估计如雪妈妈也是知晓秋燕一家来了，所以做好了正好送了些过来。“英姑，劳慰你们的擦子啦，这是打好的魔芋豆腐，你们尝一尝哈。”思远妈妈感谢了一番，如雪这就要转身回去了。
思远赶紧拉住如雪，问她和如鸿要不要跟他和秋燕一起去刘存洲那边玩。正好到了下午，如雪家里事儿也做的差不多了，到了玩耍的时间，便爽快地答应了。思远立马带上自己的纸板，还悄悄带上一些一角两角纸币组成的私房钱，跟家长们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林秋燕跟着如雪去了她家。如雪家里比思远家要大，除了基本的一堂屋、一厨房、两厢房以外，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新建了一间堂屋、厨房和厢房，整个一排屋子在屋内又互相打通了，所以显得格外宽敞通透，因为宽敞的缘故，在夏天的时候，思远等人最喜欢来如雪家玩捉迷藏了。其实新筑的那一套房屋，是早早地准备好给如山结婚用的。
还没到如雪家门口，思远便扯着嗓子喊着：“老鸿！老鸿！”。话说虽然如鸿大了思远三岁，但是因为太熟悉了，思远和秋燕也就不叫“如鸿哥”，反倒是像如山那样叫“老鸿”。如鸿听出了是思远的声音，应声跑了出来。如鸿穿的新衣服是统一的黑色的夹层外套和长裤，配着板寸和小方脸，很精神。
如鸿见到了思远和秋燕，笑嘻嘻问道：“远娃，燕子，过来玩啦？”
“你在屋里做啥子？一起去刘存洲那边玩吧”，秋燕和思远一前一后，恰好凑出这么一句。
“你就跟他们去玩吧”，如鸿还没来得及回复，这声音就从如鸿身后传来了。“国大大！”，思远和秋燕齐声喊道。原来是如鸿和如雪的母亲余国芳，因为如鸿父亲叫方志国的关系，思远这辈人都称她为“国大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其他长辈那样称呼某某姑。既然母亲已经同意，如鸿便不用多说了，和如雪进屋拿了纸板，四人便向刘存洲家的方向奔去。
到了刘存洲家，果然是到了打板的时间。几组小孩子已经在打板了。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孩凑了一局，然后七八岁的又凑了一局，还有玩炮仗、吹气球的小孩子们，好不热闹。徐思远分了些纸板给秋燕，四人脱了外套，便加入了进去，如鸿加入了十一二岁的局，另外三人则加的是七八岁那一局。打板之前脱外套一是活动方便，二来有外套就有风，会更容易将纸板吹翻过来，所以一般为了公平起见，是约定不让穿着的。思远脱了深色新外套之后里面还是穿的秋燕留下的鲜艳黄色毛衣，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显眼。但是对一众小孩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合适保暖，哪里还管男女风格。
打板是有一部分技巧存在，一般情况下，需要选择一个有缝隙的角度，想办法在打出自己的板的时候让自己的板从对手的板下方穿过，带动气流将其翻转。对付厚的纸板要用厚的纸板直接砸上去，这样更容易顺带着将别人的厚板“背”过来。而面积较大的纸板往往是比较难被翻过来的，一是小纸板即便从其下方穿过，也难以足够大的气流将其翻转，二是这种纸板往往也不厚，不至于被“背”翻。但这种纸板又特别容易将别的小纸板翻过来，因为即便是直接打在地上，产生的气流也有可能将附近的小纸板带翻，如果再带点角度，凭借重量也是可以将小纸板拖翻的。所以大纸板可以说是攻守兼备，但是因为消耗太多的纸，再加上大部分家长一般是不允许撕书来折纸板的——即便是已经不用的书，所以很少有人折这种大纸板。但是一旦某人拿出个大的纸板，往往会成为大家的公敌，谁得到这个大的，往往就能赢下一大把小的。思远喜欢方方正正，大小合适的纸板，所以向来不喜欢折一些稀奇古怪的纸板，无论是厚的还是大的。
思远三人刚加入，此时偏偏场上就有一个大的纸板，已经扇翻了不少小纸板。这大纸板的主人就是刘乡。
刘乡跟思远同岁，是刘存海的儿子。刘存海是刘存洲的弟弟，两家也是邻居。刘乡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家里是村子里的小卖部，相对比较富裕一点，也是村子里第一家有电视的，在思远家买电视之前，村里看电视连续剧基本就是在刘乡家里。
此时刘乡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板，看起来全是靠大纸板扇翻赢来的。“我们就一起打这个大的！”，如雪见状，便忍不住要扇翻这大纸板，然后靠这大纸板来赢一些，她鼓动秋燕、思远也跟众人一起进攻刘乡的大纸板。不过这水泥地上没有缝隙，凭着蛮力，进攻了多次也无果，反而自己也搭进去了好几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