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岁月的手

文/蒙山樵夫

老师、同学们都散场了，我独自留在刚刚还充满笑声充满欢乐的房间。签名墙上，同学们的名字赫然在目，那一个个带着笑容带着个性的签名，在这面签名墙上叠加着熟悉的面容。我呆呆地凝视着，这一刻空气也凝滞了。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情景。曲终人散，原本的热闹和欢乐成了一阵空白。我的20余个日日夜夜的忙碌，一个个电话的联系，一个个细节的设计。在此刻，均已化为眼前的这面签有同学名字的喷绘。我设计的聚会主题“青春未走远”，几个字还在我眼前晃动。

我拉了一把椅子，静坐了一会。我在享受这份宁静，于本次聚会总算画了一个句号。可是，心里瞬间而生的是难以抑制的伤感。我体会到了曲终人散的滋味。时间在一秒秒敲击着我的心，我知道同学们都已各奔东西。我也不知道他们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此刻，在这份宁静与凝滞里，我多么想拉住时间的手，我多么想让岁月停留。

几年来，年岁渐长的我们，同学们聚会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当我用文字表达了我自己这种愿望的时候，我的流泻的文字打动了好多同学的心。好多同学带着泪水一遍遍读我的文章。我想总有需要一个人出来，当组委会确定日程的时候，我就开始了细致的工作了。

我联系了我的每一位老师，当我好不容易找到老师的号码的时候，电话的那端是我老师的声音，当我向老师报上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流着泪听着老师的声音。老师的声音我依然能辨得出，可是，那声音里多了一份苍老。我在心里默念着：“我的老师，老了。”心里是莫名的伤感。心情是兴奋的，声音是发颤着，就如同当年在课堂怯怯地回答老师的提问。我突然觉得，组织同学们的聚会，联系我们的老师，我做这样一份工作真的是充溢着幸福。我听得出来，老师的声音对我是爱与呵护，肯定与褒奖。这是在我的学生时代没有过的体验啊！一时间，我真希望这就是在课堂，能得到老师含笑的夸奖，那不是学生的幸福么？

可是，在幸福的同时，我又有不能原谅自己的伤感。当我准备联系我们的英语老师时，帮我打听的人给我回电话：不用找你们的老师了，他已经走了三年了。那个瞬间，我竟泣不成声了。高中的时候，曾和同学多次到老师家作客，大学毕业工作后，也多次去看望老师。甚至，我的老师还曾给我介绍对象，骑车到我家里。我的老师，就这样没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世间真的没有生离死别更能折磨人的了。记得2013年我在一县直学校做副校长的时候，老师还给我打电话，安排亲戚的孩子上学。可是，这几年我为俗务所缠，就没有去看过老师。当我真的去找老师的时候，老师竟散手人寰。我的恩师，你在天堂还好吗？你会原谅我吗？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学生，我觉得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当同学们都聚齐的时候，大家握手、拥抱，签名、拍照；当老师们坐在我们面前的时候，这一宴会厅真的就成了我们的课堂。我们的女同学给老师献花，我们的同学一波波给老师敬酒。我看得出我的老师内心是高兴的是幸福的。因为受老师的爱护，我走上了老师的道路，工作30年我又把老师给予我的爱给了我的弟子。这爱的接力棒就这样传递着，薪火相传一辈辈传人在成长。今天我也做了30年老师，当我的弟子向我报告他们成功的消息，我深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老师们。

我的同学因同学情缘又走到一起，30多年没见的同学第一眼竟能认出来。这烙入心底的记忆，已经渗入血脉里。同学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同学就是不是血缘胜似血缘的亲姐妹。用什么来形容我们的情感呢？在时光的流转中，是岁月的积累，是脸上的皱纹，是头上的华发，可在心底我们还是当年的青葱青涩啊！同学相见，热情的握手热情地拥抱，个别男同学竟然去拥抱往日的校花。同学到这个岁数，真的是忘记了性别。要在那年那月，我们连正眼看女同学一眼都不敢了。这时代真是进步了。可是，想一想我们的同学，也有让我们无限怀念的人。先后有四位同学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们的老师走了三位，我们同学走了四位。这世间给予我们这一届同学，有无尽的伤感。

记得，几个月前我出差去临沂，在吃饭的时候，一女孩走到我跟前，非常恭敬地给我敬酒：叔叔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同学的女儿。这丫头一句话引得我老泪横流，这是我同班同学的女儿，考大学时还是我帮着报的志愿。没想到我这位兄长悄然离去我们都不知道。看着眼前的女儿，想起我们同学昔日在一起的情景，怎能不唏嘘叹息。我拍拍闺女的肩膀：闺女，以后我就是你爹了。这丫头在给我的微信说：“我父亲去世后，我确实常有四顾无依、步履艰难之感，叔的这句话让我感动到落泪。谢谢叔。我很感恩。”

想一想什么叫同学？感到这词汇确有些贫乏，当我们孤独的时候，有人给我们劝慰；当我们困难的时候，有人给我们援手；当同学离开了之后，我们能给予他的孩子以慈父的关怀。这算不算世间最真纯的友谊。

我们的聚会是在昨天2018年的最后一天的下午三点半结束的，可是，一个晚上我在整理聚会的后续工作。当我们把这所有一切发到同学群的时候，我知道这次聚会的工作也算有了一个总结了。作为秘书长的工作，也算给同学一个清清楚楚的述职。

可是，每一次聚会，我竟然会得一种“同学聚会综合症”。我心绪难宁，即使在睡梦里也是同学的影子，那些欢歌笑语依然在梦境延续。几十天的紧张筹备，一个半天的匆匆一面又要各奔东西。我只有写下这一篇文字，送给我亲爱的同学，排解一下我的心情。

我知道我无法拉住岁月的手，我无法去修复老去的容颜，我无法重返那些青涩青葱的日子，心中总要又哼唱起那熟悉的一首老歌：

你从哪里来 我的朋友

你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

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难道你又要匆匆离去

又把聚会当成一次分手

（写于2019年1月1日，农历戊戌年冬月廿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