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这个夏天，拉萨的忧伤有没有好一些

1.

夏天快结束时，我在昆明驶向北方的火车上已经坐了十六个小时，乏困。很多次睡去，醒来已经换了一批人，包括想去搭讪的姑娘。宅了很多年，世界空白而乏味，有一天我决定去南方走一走。内心有很多期待，不过除了看了看风景，什么都没遇见，包括邂逅。

在吉首上来一位姑娘，二十多岁，背着一个很重的行李包，略带憔悴。她很吃力地要将包放在行李架上，太重，转身对我说：“先生，能帮我放一下吗？”然后投来一个好看的微笑。阳光和树影在她身上一闪一闪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我站起来，帮她把行李塞了进去，便坐了回去，她在我对面坐下，说了句谢谢，我们便没再说话。我假装看窗外风景的时候，又偷偷看了她几眼。在开启这场旅途前，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和姑娘主动讲话，一次次都没张开口，那就从这个开始吧，不然这趟旅途就要结束了。

我与她的距离，很近，可我始终没有开口讲话，思绪却在万马奔腾。

她拿出手机看视频，时而笑，时而眼泪泛光。后来传来周传雄的一首老歌《黄昏》，她放大了音量，似乎感到会打搅到别人，又带上了耳机。

过完整个夏天

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开（坐）车行驶在公（铁）路无际无边

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唱不完一首歌

疲倦还剩下黑眼圈

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

黄昏再美终要黑夜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

说出再见坚决如铁

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思绪一下子仿佛拉回了很多年前，中学的网吧里，总是彻夜循环这首歌。在那个幻想爱情的年代里，我从来没有恋过，却在这种旋律里仿佛失恋了很多次，像被深深灼伤了一般，然后混沌地睡去。

我想，这一定是个失恋的姑娘。

旁边上来一位大叔，问起了我的职业，我很尴尬地不知如何描述，就随口说是个写手。他就一口咬定我是个作家，然后他就说自己也爱看小说，上学那会儿特别喜欢《坏蛋是怎么炼成的》，然后问我写过什么，他去搜搜。

我又尴尬了，只说写点小故事。不过，他很快就下车了。

然后大家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许久对面的姑娘抬起头说：“喂，我有个故事，你愿意写出来吗？”

我说好呀。

2.

我叫茜茜，今年22岁，来自镇江。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无情，连最后离开都没送我一程，更没一句再见，就好像我不曾来过。

也许，他真的就没爱过我……

2016年的秋天，我刚毕业，想给自己半年的时间到处走走看看。从杭州到厦门，再从成都到重庆，然后我一个同学刚到西藏，她有点害怕和孤单，想让我去作伴。本来我计划第二次旅行再去西藏的，想把最好的留在最后，但还是飞了过去。

可刚到拉萨看了看布达拉宫，同学就病倒了，再加上高原反应，她吃不下去饭，旅行的兴趣全无，同学就买了张机票回去了。我觉得既然来了，要逛完再走，何况机票老贵了。我重新做了规划，继续踏上了旅程。

我忍着各种的不适应，一路走走停停。西藏太美了，是任何人造景观都无法比拟的壮观，辽阔高远，湛蓝湛蓝的，仿佛天堂就在头顶。但一个人在西藏，还是很艰难的，没有伙伴，要一个人住宿，一个人拼车，一个人吃饭，还要面对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种无法预料的风险。

在纳木错的时候，我结识了一队自由行的人，他们从拉萨拼车到这边的，彼此间似乎都认识，通过聊天得知原来都住在拉萨一家叫“小蜗牛”的客栈里。领队的大哥三十岁，是客栈的老板，叫大侠。

大侠很热情，见我一个人，就让我和他们一起拼车旅行，就同意了。一路上说说笑笑，一起喝酒吃肉，讲故事。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有歌手，有作家，有设计师，有辞职想环游世界的，还有创业失败的程序员，所以我就一路跟着他们跑。

昼夜温差大，我有些感冒，不停地咳嗽。大侠在路上特别关照自己，像个大哥哥一样，一会帮我拿包，一会到处给我找热水，找药，这令我很感动。在西藏，大侠仿佛到处都有朋友，看着他们称兄道弟的样子，觉得这男人很厉害，让人很有安全感，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于是，对他多了些好感和依赖，有什么好吃的，会分享给他。他总是不吃，说只喜欢喝酒，我就经常陪他喝酒，听他胡侃。

大侠有一半的藏人血统，出生在日喀则，后来随父亲去了四川，毕业后又在北京当过白领，创过业，前几年辞职开了这家客栈。他热情豪爽，爱喝酒，幽默，会聊天，一身的装扮有点像西部片的牛仔。

大侠还多才多艺，能文能武，俗的雅的仿佛没他不会的东西，同行的几个妹子，经常被撩得不行。如果年轻十岁，一定是个很酷的帅哥，现在有点发福了，但多了些成熟。大侠也喜欢和我开玩笑，总说，你该找男朋友了。

而大侠呢，别人说他和很多姑娘谈过恋爱，看他这样子，我信又不太信，问他的时候，他就笑：“都快油腻的中年大叔了，谁会喜欢呀！”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如果是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吧，哈哈。”

我没理睬他，假装被水呛到了，咳嗽了一阵。而他又和别人胡侃去了，把我晾在了一边。我知道，那只是他的玩笑。自己当然也不会喜欢上他，我偏爱胡歌那样的男子，关键他比我大太多，接受不了。对他只是大哥哥般的好感，他很照顾我，却也经常损我，知道我单身，到处给我介绍对象。

有一次在藏民老乡家吃牦牛火锅，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个叫何小辰的年轻人，是个设计师和插画师，话说已经单身二十五年了，总是把自卑挂在嘴边。何小辰性格内向，吃饭的时候基本上不插话，静静地吃，静静地听，随着大家笑，别人问他的时候，才会说上两句。但有时会突然冒出一句冷笑话。

大侠就对何小辰说：“你这个小伙子呀，活该你单身，你看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在旁边，都不主动找人家说话。”

何小辰嘿嘿笑了笑，继续吃火锅。我也有点尴尬，本来想和何小辰聊天的，这下也不好意思说了。可大侠依然没完没了，等大家要唱歌助兴的时候，他起哄我和何小辰对唱一首西藏情歌。最终也没唱，因为何小辰太无趣了，什么都不会。

大侠说，男人得有意思才行，这样女孩子才喜欢。何小辰点头说是。

3.

那天晚上大家喝了很多，东倒西歪的，我就回去睡了。半夜醒来找热水喝，看见大侠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抽烟，忽明忽暗，前面是杯盘狼藉没收拾的饭菜，以及几瓶啤酒，还有半瓶青稞酒。

“你怎么没睡？外边这么冷。”高原的风吹来，我有点发抖地问。

“能陪我坐坐吗?”他喝完了手里的酒说道，然后深深了吸了一口烟，抬头看着我。

那刻的他，沧桑的让人心疼，就答应了。

可那天晚上大侠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在抽烟，满脸的深沉。我想他一定有什么心事吧。他没说，我也就没问，两人就那样一直坐着，坐着，中间我似乎坐着睡着了，醒来他还在抽烟。天蒙蒙亮时，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似乎想说什么，却把一切都静止在微笑里，许久才起来说：“谢谢你陪我坐了这么久，快回去睡觉吧，别感冒了。”

我点点头，就回去了，然后收到他微信：“谢谢你。”

一觉睡到大中午，吃饭的时候，大侠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有说有笑，依然拿我开玩笑。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让我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奇，想要了解他。有人说，越是在别人面前欢笑的人，内心越容易孤独。

我也隐隐约约觉得，他想要找一个倾诉者，或者说，有话要对我讲。果然两天后，他又在那里抽烟，“还能陪我聊聊吗？”

我点点头。

那天，他讲了自己的故事，从上学讲到工作又讲到开的客栈，以及他的爱情。他曾谈过一场五年的恋爱，他们在高中就认识，大学确定恋爱关系，毕业后又一起去了北京。他们说，要一辈子在一起，还幻想了很多美好的未来。

可刚毕业的他们，一无所有，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租不起像样的房子，她却毫无怨言，说只要两个人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于是，他更加卖命地工作，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他规划着，五年后一定要赚够一套房子的首付，他还要买车。

可没等到他实现这一切，她就离开了北京，再也没有回来。

她说，我等不了，对不起！

她说，我不想失去你，可也不想让父母太伤心，对不起！

后来，他终于赚够了首付的钱，却没了在这座奋斗的热情，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他又谈了几场恋爱，都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他厌倦了这努力拼搏的生活，辞职去旅行，后来在拉萨再也不走了，他把买房的钱开了这家客栈。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这一生能够过得潇洒快乐。

这听上去是一个俗套的故事，我不知道它的真假。但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他说这些的时候，是那么的深沉和认真，那么的让人心疼。可他又说，他现在获得了自由的生活，内心依然无法摆脱孤独，朋友看似很多，却没有一个愿意诉说心事的人。他依然渴望爱情，可却找不到一个能够相爱的人。他的人生，仿佛又失去了奋斗的意义。

“说说你的故事吧！”他递给我一瓶酒说。

和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爱上了喝酒，爱上了这种随性洒脱的生活，可我知道在现实生活里，我将要面对别的选择。于是我对他说：“我很想要现在这种自由，没有太多的约束和条条框框，不想活在一种被设定好的人生模式里。”

我的前半生，都是在按照父母的意愿长成的，我不喜欢，又无法抗拒。他们让我学跳舞，让我学绘画，可我喜欢玩滑板呀，他们说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高中毕业后，他们让我上师范学校，学文科，可我那时很想当个科学家呀。毕业后，他们想让我回家考公务员，可我不想再顺从了。

我想过一种自己能够掌控的生活。

大侠没有像大人们那样教导我要听父母的话，也没像其他人那样，让我遵从内心去选择自由。他只是静静地听我讲，安慰我几句，和我一起喝酒。后来我就醉了，不知道又和他说了什么，反正那天我很畅快，把心中的烦恼都说了出来，而我相信，他是懂我的，就像我以为我懂了他。

4.

几天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要回拉萨了。大侠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去，还说他的客栈缺一名义工，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来当义工，包吃包住，还能跟着大家到处去旅行。那时，我苦于旅行费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我也很喜欢客栈的生活。

他真的很懂我，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于是，我就答应了，成了“小蜗牛”客栈的义工，除我之外，还有几位义工也是大学生。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再加上大侠对我很疼爱，我爱上了这里。

而父母催着我回去，很快就要公务员考试了，想想自己在外边疯玩了这么久，确实得回去了。大侠很不舍得我离开，走的那天，他招呼一大群朋友给我送行，我们又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喝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坐在那里，他又变得深沉起来。

最后，他说已经爱上我了，不想让我离开。

听到这句话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沉默没回答他，只当那是他的醉话。

他说，他是认真的，真的，他反复说了几次。

其实，我发现早已对他有了好感，但不是爱上他。关键这很不现实，我向往自由，却不想一直待在西藏。我向往的生活，去大城市去打拼，然后遇到一个像胡歌一样帅气又温暖的男子，两个人努力过上好的生活。

他说，你还会回来吗？我说，不知道。然后他就醉了，再也没说话。

后来我还是回去了，并成了他的女朋友，但不知道是第几个。

记得那次回家，我和父母大吵了一架，我不想再过被安排的人生了，我想去北京，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说，北京房价那么高，交通那么拥堵，厉害的人那么多，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边，能活下来吗？只能让我们每天担心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反驳。

于是，我就和父母陷入了冷战，被困在家里度日如年。我很想买张车票去北京，可我口袋里没有钱，自己也不够那么出色，投了很多目标企业，都石沉大海。我真的怕像父母说的那样，最后会狼狈而归。

我不想认输，现实看上去又那么残酷，留在家里又让我感觉绝望。于是我又想回拉萨了，至少那里暂时是我可以逃离的地方，还有一个对不很不错的男人。

我有时想，在一个美丽像天堂的地方，放下那些年轻时种种的欲望和不安，与一个人在这里谈一场恋爱，过一种自由的生活，也是一种人生吧。

我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在回西藏的路上，我已经决定回复那晚大侠问的我话。

嗯，我现在也喜欢上了你。

5.

我继续在“小蜗牛”客栈做义工，并和他住在了一起。自认为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帮他照看客栈，帮他张罗生意，帮他组织各种活动，陪那些旅人聊天、喝酒，还和他谈着恋爱。

他们都叫我老板娘，我笑着说，自己只是一个义工，但心里却美滋滋的。

客栈的人对我不错，大侠到处跑，日常的管理都是（大侠）表哥在负责。表哥看上去有点粗犷，他有结识的肌肉，有文身，还喜欢摇滚，却是个温柔的男人，没什么脾气，热情周到，客栈的人都叫他表哥。

表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有过五年牢，年轻时在江湖上混，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后来爱上一个邻家姑娘，她说：“如果你以后做个好人，我就嫁给你，然后离开这里。”

可表哥还没来得及退出江湖，在一次警方的扫黑行动中就被抓了。出狱后，姑娘早已嫁为人妇，江湖也不再是他的江湖。找工作各种被歧视，于是就远走他乡，后来在大侠这里帮忙，至今没娶。他是个很隐忍的人，很少看到他的情绪，哪怕喝醉的时候，都是一副很和善的样子。

何小辰也跑来客栈做义工，他说自己辞职了，想想一边旅行一边画画，最近又开始学摄影。他还是那么的寡言，客栈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姑娘，也没见他去刻意的靠近谁，他去见过几个网友，但都无疾而终，一见面就死掉那种。

确实很惨！

客栈的人说，何小辰之所以来做义工，是因为暗恋我，只是不敢说。我不信，即便是真的，也这觉得这类男生不适合恋爱，死板，沉闷，不浪漫，而且又没颜值和身高。想到这里确实容易死掉。不过，何小辰却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我经常会安慰他，有时也懒得理他，我说你可以说点开心的事呀，他就说好吧，便沉默了。

我笑他：“小辰，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做义工呀，年轻人就应该去大城市奋斗。你有钱还怕找不到媳妇吗，用钱砸丈母娘呀。”

何小辰说：“那样的奋斗我感觉像漫长的黑夜，看不到尽头。”

我不懂他神叨叨的话，又问：“小辰，你期待的爱情是什么样子呢？”

他在低头画画，却不让我看，对我说：“只希望遇到一个简单的姑娘，谈一场简单的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美好就行。有时我想，只要我喜欢她，她也能接受我，我就觉得很幸福。”

我笑了笑说：“还真像个孩子。”

何小辰问：“你向往什么的样的爱情呢，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我没有回答他，其实我也想要那种平淡的爱情，但我不知道是否找到了，这里能否安放我。难道一辈子在这里，我才二十多岁呀！

只是我不知道，最先背叛这份美好的却不是我。

6.

春节的我回家了，我的离开让父母很生气，再不回去过年，真的就不孝了。那时父母已经允许我去北京了，还给了我一笔钱。我很感动，又很难过，觉得总是在辜负他们对我的期望。

不敢告诉他们，我去了西藏，并在谈一场不知未来的爱情。只能告诉父母，自己想趁年轻，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父母一辈子辛苦操劳这个家，除了北京和省会，都没怎么去旅行过。

他们说支持我，这让我很愧疚。

等我回到西藏的时候，客栈已经有了新的义工，何小辰去了大理，他又经历了一场破灭，我都懒得安慰他了。而新来的义工我不认识，她们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女生，有辞职旅行的，有穷游的，其中一个女生对我到来似乎不太高兴。

这时，大侠的态度也有点不正常。记得去几场接我的路上，他开玩笑说：“我以为你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你们这些刚毕业的女孩子，怎么会甘心待在这么小小的地方，早晚会离开的。”

我当时没在意这句话，只说这里有爱情呀，他摸了摸我的头，继续开车。

再次回来，我感觉在客栈特别不自在，除了表哥依然照顾我，别人却变了态度，无视我的存在。我想继续做义工，想在前台做事，可大侠说，这事已经交给新义工来做了，你先等等再说。

于是，我在客栈变得无所事事，想出去旅行没心情，想在客栈帮着收拾下房间什么的，又觉得这和保洁阿姨有什么区别，何况还没薪水。我越来越怀疑我来这里的意义。

而大侠经常不在，都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一次实在无聊了，我和一个刚认识的男旅客去看文成公主的演出，正好碰见了大侠。去之前，我并没告诉他，回来后他大发雷霆，然后就陷入冷战。而他却和那个新来的义工小倩眉来眼去的，人们都说这姑娘喜欢他，她之所以来当义工，就是因为大侠。

我不信，还专门问他。他变得不耐烦，甚至不愿解释。还指责我自己跟着别的男人看演出,搞暧昧。我说你再这样，咱们就分手。他说好呀，然后就爱答不理了。我发现我中了他的圈套，他只是逼我提出分手。

7.

那段时间，我天天喝酒，喝完了就一直哭，一直哭。而他呢，天天酒吧KTV，不管我死活，也不正眼看我。我多么希望他能道歉，哪怕只是安慰我一下。可没有，他变得异常的冷漠，完全没了之前的样子。却对别的姑娘有说有笑，特别是那个新来的义工。

我说，你是不是早就想让我离开了？

他不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又想谈新的恋爱，厌倦我了？

他还是不说话。

但他却在别人那里说是我招惹他的，我是那种只要别人有点钱，就会跟别人跑的人。我不知道那是他的真心话，还是气话。但他确实在一次喝醉之后对我说，你早晚都要走的，你的心并不在这里，又何必假装深情呢。

我竟无言以对。

但我还是觉得被深深伤害了，想着他曾经说过的话，他抽烟时的沉默，想起他诉说心事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一种感情，有没有爱。就像他说的，我可能并没把这里当永远的归宿，但我对感情却是认真的。

他对我呢，只是玩玩吗？

有人说，你不能说这种人没有真爱，有时还会爱得死去活来，但他们喜欢的是恋爱本身，恋爱给他们能量，给他们激情，给他们创作的灵感，但等厌倦了，或者找不到这种感觉了，就会甩手走开。

他们把艳遇包装成爱情，赋予她们美好的词汇。

他们总是爱来爱去的，一次次的赴汤蹈火，却不想被感情束缚。

他们把爱情写进一个个故事和歌里，看似深情，谁又能看清他们真正的世界。所以，不要轻易从他们全世界路过，不要说乖，摸摸头吧，什么阿弥陀佛么么哒，不过是装装深情。她们不一定很幸福，到后来，南方南，北方北，你成了那个坐在米店门前拿着苹果的董小姐，别人还觉得你文艺的要死。

可能他们从未忘记你，却也没能带走你。只有你偷偷掉下这眼泪，冬风十里都是愁。

想到这里，我又哭了。

8.

我还是决定离开了，临走的前天晚上，表哥搞了烧烤晚宴，何小辰也在，他听说我要走，特意飞过来的。而大侠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吃了几串，又开始喝酒，小辰劝我少喝点，我不听，非得把自己灌醉才行。

表哥也过来劝我。我拿起酒杯对他说：“表哥，我敬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在他不管我死活的时候，都是你照顾我。我要走了，挺舍不得你们的，其实我已经把这里当家，把你们当家人了。”

表哥说：“这件事情变成这样，我也挺遗憾的，我尽力了，你也不要太难过。我批评过他，说他太过分了，辜负了一个好姑娘。一切都会过去，有表哥在，以后想回来，这里还是你的家。”

我没说话，但已经热泪盈眶。表哥是个好人，他并没有因为大侠对我的冷落疏远我，也没赶我走，相反处处关心我，还帮我试图挽回感情。有时，我也心疼他，这么好的人，因为做过牢的原因，变得隐忍，不敢去追求爱情。

表哥说对大侠这个表弟，从小就不服气，但始终活在他的角落里。中学时，他们曾在一个学校里，形影不离，大侠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人，有很多女生喜欢，而他则毫无光彩，总是被女生拒绝。也许是太想当主角，太想不一样，他开始混社会，在差点遇到爱情的时候，进了监狱。兜兜转转，他又来到了大侠的身边，做他的陪衬。

我问：“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他笑笑，没回答我，一直劝我多吃点，让我觉得暖暖的。

我又举起举杯对何小辰说：“小辰，谢谢你，很开心遇到你，你相信我，觉得我是对的，这已经够了，我很感动。他们都说你很闷，很无趣，但我觉得你很温暖，很善良，而且很有才华。”

何小辰又劝我少喝点，这次我听话了，不喝了，可能我真的快醉了。

我又对他说：“小辰，你一定阳光自信一些，有时不是我烦你，不回微信，只是我不愿听你讲那些破碎的故事，你是个男生呀，不能像我一样。”

何小辰点点头，他抬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烧烤的烟把他呛到了。这时表哥走过来，拍着何小辰的肩膀，然后对我说，其实他有话想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我好奇起来。

何小辰支支吾吾，最后只是安慰我说：“以后少喝酒，别太伤心，愿意对你好的人还很多，他不值得你这样！”

我再次举起酒杯，不，茶杯对他说：“小辰，我再敬你，你是个好人！”

这时，表哥拿起吉他唱歌，几个旅客也围上来，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什么时候，大侠坐到了我身边，我们一句话没有说。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他一句话都没有，我跑到卫生间，忍不住又哭得稀里哗啦的。

一位姐姐劝我说：“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有关心过你吗？为他这样不值得，把眼泪擦干，跟我出去，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他能那样开心出去玩，你为何不能？像你这样的女孩，不愁找不到好的，他配不上你。”

我又回到院子里，对表哥说，我要唱歌，不再看他一眼，唱完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是何小辰送我的，他给了我一份礼物，是偷偷画的我，原来我可以被画得这么美，这么可爱。我很开心，收下了。

9.

故事讲完，已经快到北京西站了，这次茜茜没有哭。

从西藏离开后，她又去了好几个地方，散了散心，然后北上，决定开启新的生活，再也不想被感情伤害了。她不知道为来的生活会怎样，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但她的内心已经变得很强大了。

据说茜茜离开客栈后，大侠又和别人谈起了恋爱，而有的姑娘只是为了穷游，贡献了一点爱情。大侠不在乎，在他眼里，你们都是过客。

我突然想，何小辰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会不会是：“我可以抱抱你吗，如果那个人是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此伤心。”

但何小辰没说，就像直到下了火车，我纠结了半天，也没开口要她的微信。

冬天的时候，我似乎在后海见过她，然后擦肩而过，她现在过得还好吗，拉萨的忧伤有没有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