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场斗嘴
张玉强
祁排当兵时升至排长,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为掩护战友光荣负伤,截去了左手,成了“一把手”,现在在村里开了个棋牌室。其实他真名叫祁嘎古,一来呼之不雅,二来表示尊重,祁排就这么叫开了。一个月前他岳父在我院做了手术。
探知我回老家,祁排早已定好了村里的百姓酒家。十二时许,我准时到场,祁排夫妇热情相迎。我赶紧说:“人家都是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祁排,您把事儿弄大了。”祁排不慌不忙:“找个理由,会会朋友。”这时红狐到了,现在是副村长,要说喝酒,白酒红酒啤酒三种全会;紧接着彦雀到了,养鸡专业户,研究鸡滴屁股(GDP),他俩都是我发小。祁排看看我:“强,找哩这俩人对心儿(满意)吧!吃饭吃哩是气氛,不能吃完,你气愤,我也气愤。”接着安排座次,祁排让我坐正座,红狐一把拉住他:“你一把手不坐这儿谁坐这儿。”不一会儿,服务员送来餐具,祁排问:“有酒壶酒盅呗?”红狐插话:“讲话不兴吹了,喝酒改用杯了。”祁排笑笑:“干活不随主,落个二百五”。
酒场斗嘴现在人们喝酒基本上都用茶杯,很少用酒盅了。服务员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酒壶酒盅,酒盅个儿可不小,三个一两,酒壶的盖儿却不翼而飞。祁排面有愠色:“你看这么大个饭店,连个壶盖儿都没有。”彦雀赶紧圆场:“那是叫咱们敞着口哩喝。”
酒场是个斗嘴的地方。
祁排事先点好了菜。凉菜上来,把酒斟上,祁排开场:“这第一杯酒咱得感谢张医生!”“这第二杯酒感谢你俩百忙之中给我陪客。”第三杯了,我赶紧说:“感谢祁排盛情款待!”
这几天看手机多,脖子僵硬,我不由得捏了捏颈部的肌肉,红狐眼尖:“怎么样,亏酒了吧!你要是天天喝酒,扬脖就干,天天锻炼,保证颈椎出不了问题,哈哈哈……”
喝酒的人都有师傅。我师傅说过,喝酒得绅士,打圈儿先敬女士,自己喝干让女士随意。上热菜了,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我赶紧端起酒杯定调:“趁我还清楚,我先来吧!排长夫人,我先敬您,您随意,我干了。”祁排媳妇端着茶杯应承着。接着祁排,红狐,彦雀,四杯酒一圈儿,吃菜。刚撂下筷子,红狐端起酒杯:“强,这么长时间了,咱俩弄仨吧!”怕什么来什么,我赶紧说:“咱们都上岁数了,喝酒可不能像年轻时那么冒失。”彦雀赶紧溜缝儿:“那怎么也得喝个哥俩好吧!”于是就坡下驴。接着红狐对祁排两口子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敬您两口子一杯”,再跟彦雀喝一杯,一圈儿四杯,我却应了两杯。吃完菜,红狐迫不及待:“彦雀,不能光研究鸡滴屁,该你了。”彦雀自然是先给我喝,转完一圈又要跟我喝,我说:“不是咱俩先喝的吗?”彦雀说:“你看过天气预报呗?先报北京,最后还是北京,今儿你就是北京。”说不过人家,喝吧!到祁排打圈儿,让她媳妇陪着每人一杯,三杯隆重结束。这时祁排夫人说话了,大体意思是本不喝酒,如何如何感激,舍命陪君子等等,非要跟我喝三杯,酒场版的《农夫与蛇》,你照顾她,她灌你,理屈词穷,喝吧!他们四人频频发招,招数新奇,防不胜防,喝得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有点头晕了,还得背师傅的台词:“现在是和谐社会,什么是和谐?就是喝会儿歇会儿。”这时,服务员端来饭店当家菜—— 红焖肘子,红狐调侃:“谁要了个这个呀,净踩大粪。”大家面面相觑,谁知道这小子拿起筷子:“木事,这家猪圈里铺着地毯哩”,自己先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酒场斗嘴过了一会儿,老板送了个腰果虾仁,对我又是好一阵夸,谁说醉翁之意不在酒?直到我沟满濠平,才想起了伟大领袖的教导: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酒场斗嘴上了主食,我说今天真的喝多了,彦雀这回先来:“能喝半斤喝四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四两喝半斤,党和人民都放心。”红狐也来了:“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儿小,不到广州不知道钱儿少,不到东北不知道自己媳妇老,不到无极不知道酒量小。”
朋友们,到无极喝酒可得悠着点儿,地球分南极北极,无极——没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