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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春天

2019-01-12  本文已影响2人  吃饭洗米

今天去看了《四个春天》。

数着日子等它上映,春天真的来了,又找不到排片。

我私心有点怕的,怕期待落空,非类型片的观感掺杂了太多敏锐的触动和似是而非的共情,评论向来两极分化。

还好,没失望。

或者说,太棒了。

我先说结论,这部片适合那些恋家又无可奈何的青中年。少年离家没心思看懂它,因为一腔孤勇或满腹愤懑,都装不下这样婉转沉重的亲情。

我很喜欢这部作品,甚至能够体察那些镜头在罅隙边角藏起的难言深情。整部电影都在拍一些鸡零狗碎的小日子,踏青,过年,放鞭炮,包饺子,熏腊肉,种腊梅,养蜂。无论是妈妈的地方戏,还是爸爸出神入化的十八般乐器,这些习惯像是家的注脚,静谧却温暖,琐碎却动人。

我从小跟着爸妈长大,独生子女,读完大学以后,又留下读研工作,每回通话,两边都是含蓄惯了的人,先谈正经事,再三纸无驴一通闲扯,就算是流程圆满了,语毕,各自心满意足又意犹未尽。

这样的通话里,从没人说“我很爱你”“我好想你”,但那些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那样努力地分享生活的姿态,就好像这个影片里导演的镜头,拼命表达着“你看如果我们仨在一起就能这样——”

“——所以你在就好了。”

我爸以前抱怨过我不乐意打电话,不想家。其实我大学那会儿,只要无事心闲,就开始默默揣测他俩动向——我爸早上有没上课?我妈中午煮了什么?今晚散步没?散步到家没?周末踏青吗?踏青会去哪儿?

所以《四个春天》特别熨帖,它给了我、给了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拼命想知道父母离开了我们过得好不好的人,一个稍稍宽心的答案。

——我们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

电影里爸爸妈妈总去山上,踏青还带着目的,不是拉蕨菜就是采白茅。我爸妈也喜欢郊游,目的是荼毒手机镜头,经常给我发些业余水平的摄影作品,为了手机内存,我把其他有的没的删了又删,这些毫无技术可言的照片一直留着。

似乎再信仰科学的人,一旦沾亲带故也容易神叨,我总担心,把他俩照片删了会折寿,我们仨,折谁的都不行。所以我做了个文件夹放他俩大头照,经常看看,假装自己也在,假装照片是我拍的。

每次难过,我就翻翻这个相册,然后那些灰暗的情绪,就变成了无尽的底气。人脆弱又渺小,但意志坚韧卓著,尤其当你明白自己活着就是某些人的希望,责任与爱面前,那些所有想放弃、想投降、甚至想离开的日子,都可以一天一天撑下去,直到春天。

电影从姐姐病重,陡然令人难过起来。

“感同身受”大部分情况下不乏矫揉造作,只有亲历过,这个词的分量才够重。

我曾经也有机会幻想自己要英年早逝,后来连苦中作乐也装不下去,就开始作天作地,整天哭着喊妈,我妈是个狠人,边哭边骂我,比我瘦的还快。

我病愈之后,我妈也逐渐胖回来。但我从此悄悄地了然,原来人在最脆弱害怕的时候,一定会先要妈妈。

“神不能无处不在,所以创造了妈妈。”

姐姐病重后,意识模糊喊了几声妈妈,姐姐也已经当了妈妈,妈妈的妈妈,仍旧是妈妈的守护神。

然后妈妈抱着姐姐,硬梗住眼泪,一边说“崽儿你好起来”,一边坐到旁去捻手珠,嘴里还念念有词,爸爸一言不发,蹲在地上,六神无主,双手合十。

这阵仗我也是见识过的,又想哭又想笑。

人在真正绝望的时候会抛弃理智。我妈当年作为一个老党员,在医疗手段交不出答卷的情况下,毅然决然抛弃马克思主义信仰,带着我跑遍了十里八乡的神婆,而我爸,作为更老的党员,居然默许了。

人真是。

未知苦处,不信神佛。

年轻时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挺好的,这经历让人消极又豁达,我当年没被烧糊涂的时刻,一半用来害怕,一半用来替我爸我妈害怕。整天翻来覆去想,家里就我一个,如果我没了,我爸我妈怎么办,想到后来,尽给我妈出馊点子,让她再生,让她领养,把我妈气得七窍生烟。谢天谢地,我没能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办。

但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

直到电影里的爸妈,在姐姐的坟头种上菜蔬,年年相顾,一如生前,雪落了又化,终于满地青绿。

就好像冬天的回忆里都是雪,但下一个春天还是会来。

去看看电影吧,然后去看看爸妈。

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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