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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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马纵歌
张氏子文，生于连理县，自幼好舞剑。生于战乱年代，子文有翱翔九天之志，立志为国征战四方，其好友名余思唐与子文志趣相投。
思唐有一表妹叫林玉烟，玉烟生于外祖母家，长于外祖母家，自小爱慕邻家子文，在两家长辈的撮合之下与子文订下婚约。
子文、思唐、玉烟三人自幼交好，虽生于连理县，远离朝堂，子文、思唐亦有远大抱负。
子文有言: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胸怀抱负，报效国家。思唐亦赞同子文想法，期盼有朝一日能够与好友一起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为实现理想抱负，子文、思唐双双拜于无空大师门下，无空大师身怀绝学，武艺高强，非凡人所能敌，但早已不问世事，只做闲云野鹤一只。
但为何这二人还能拜于大师门下呢？起因是子文思唐听闻无空大师威名，像这样武艺高强的隐居士，若是能够拜入他的门下，定能学得一身好武艺。
无空大师闲云野鹤，行踪不定，为了拜在他的门下，子文思唐说是九顾茅庐都不为过，得知无空大师爱喝酒，便寻尽世间好酒，只为博得无空大师的同意。
无空大师一个年过半百的的小老头，看这两个小孩意志坚定，日后必有建树，更重要的是有免费的美酒喝，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于是乎，无空大师对二人道： “好小子，想要拜入我的门下学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每三日给老夫买一壶好酒即可。”便勉强将他二人收入门下学艺。
子文思堂喜出望外，面露万分喜色，对着无空大师做了一个拜师礼，二人双膝下跪，双手作揖道：
“徒儿拜见师傅，徒儿定当不负师傅所望，勤学武艺。”看着子文、思堂坚定的神色无空大师便知这两个徒弟收的不孬。
时光飞逝，寒蝉酷暑，春去冬来，花开花谢，子文思唐已经拜在大师门下三年有余，在无空大师的悉心教导之下，子文思唐的武艺大为长进 ，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一个空有抱负的毛头小孩。而在子文思唐的耳濡目染之下，玉烟也学会一些皮毛，骑马射箭亦不在话下。
一日，春光乍暖，褪去了冬的寒冷料峭，柳枝抽芽，百花竞放，蝶峰嬉戏，可谓是:
春风徐徐斗春晖，春光融融照春衣；春山绵绵披春绿，春水滟滟泛春绮；春蝶翩翩闹春蕾，春蜂嗡嗡恋春蕊。
看着如此春色，子文只道一声:旷世美景，世间少有，妙哉。
思唐看着对美景连连赞叹的子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子文道:“美景必配美人，如此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子文，好久没有见到如烟了，何不叫上她一道，再此策马纵歌，岂不更妙哉!”
子文锤头，心道他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等消遣法子，又能见到半月未见的如烟，自是十分赞同，半月未见如烟，不知她过得可还好？
思唐是如烟的表兄，而子文又是如烟的未婚夫婿，两人要约如烟出来玩耍自是容易。
思唐回到家中发现如烟正在做女工，这是每一个女子都要学会之事，如烟亦是如此。
三年时间，如烟也已经不是之前的奶娃娃了，如今的她正值豆蔻年华，身穿一件桃红罗纱裙，头梳流云髻，只别了一根简易的珍珠发钗，秀眉凤目，玉颊樱唇，指若削葱根，腰似细柳刃，出落得亭亭玉立。
“烟儿，原来你在这，可让表兄一顿好找。”刚从郊外回来，思堂气息微喘。
玉烟抬头一看，是自家表兄，嘴唇轻勾，将手中的针线活停顿了一下道：
“表兄好生恣意，怕不知是从哪些个地方快活回来，怎滴今日不用练武?找我何事？”
对于如烟调侃的的语气思堂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家表妹自小就古灵精怪的，与别家女子不同，除了在自己好兄弟思堂面前，才表现出一副温柔贤淑的小女儿姿态。
“烟儿，表兄在郊外发现了一处好地方，春光融融，百花齐放，是个郊游的好地方，表妹可愿与表兄一道？”
玉烟只道： “表兄还是自个去罢，我还要完成外祖母交代的女工，无暇外出游玩。”
看着玉烟兴致缺缺的样子，思唐继续说道:“哦，烟儿确定不去，那表哥只能和子文一同前去喽～”
玉烟一听子文也去，一时眉头舒展，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
“等等，子文大哥也去?那我也去，这女工回来在做也不迟，我们何时出发?”
看着如烟态度转换得如此之快，思唐顿觉心塞，内心暗道，真是重色、轻友～啊不对，是重色轻表兄。
子文在集市买酒，很快他们三人便骑马到了那景色如画的郊外。
如烟看着这满地的春色，也赞叹不已，感叹道:“好美的景色!人间仙境也。”
思唐则是说道:“怎样，烟儿表哥没有骗你吧!子文，这里地势辽阔，我们三人赛马如何?”
子文没有回答思唐，而是看向玉烟，询问玉烟的意见。
“玉烟，你觉得如何?”
看着俊朗的子文玉烟就会不自觉地面露羞涩，脸上浮起一片飞霞。
“都听子文大哥的。”
说罢，三人便策马奔腾，此时的三人鲜衣怒马，惊觉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兴致到了深处，触景而生情，子文思唐便对着远处的山川大河高喊:“有朝一日，我们二人定当驰骋疆场，击退匈奴，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玉烟看着满怀抱负的两人，心中感慨无比，她一介女流，虽无法上战场杀敌，但是她会成为子文永远的贤内助，祝他实现他的凌云志。
若时间永远停留在三人策马扬鞭，风采飞扬的一瞬便好，然而世间之物瞬息万变，白云苍狗如白驹过隙，一切美好终不复存在。
玉烟16岁时随母离开连理县回到比翼镇与父亲祖母团聚，三人就此分离。
子文20岁时家道中落，不负往日美好光景，跋山涉水前往比翼镇与玉烟完婚，途经战乱地带，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裹体，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哀鸿遍野。
子文深感百姓之痛，将半数钱财捐献给难民们。他知道，此时已经是他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好时期了，可是婚期不可延误，子文离开了这里，数天后终于到达比翼镇。
子文总于见到了阔别一年的玉烟，心中无比欢喜，这对未婚夫妻彼此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在子文的心中，如烟是顶顶好的未婚妻子，可是他也知道，此时匈奴猖獗进犯，此番上阵杀敌，凶险难料，他不忍留玉烟一人吃苦。
“玉烟，你可知我赶往比翼镇的途中，看见了许多百姓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他们无家可归，无粮可食，行至战乱严重处更是饿殍遍野......从小我便励志上阵杀敌，并拜与无空大师门下勤学武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守卫国家疆土。此番上阵杀敌已是必然，战场凶险，且不提建功立业，他日若是马革裹尸，我怕辜负了你的一番情深，我想我们的婚事还在再做考虑罢。”
子文将心中所思所虑对玉烟全盘托出，想让玉烟知难而退，另寻其他好人家。
玉烟哪能不知子文对她的情义，她知道子文的这一番话确实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的心中只心仪她的子文大哥，古人云: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他若上阵杀敌，她便做好贤内助。
“子文大哥，你心中的思量我已知晓，你我自幼便有婚约在身，我心中又心悦与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你而去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玉烟语气坚定，她对子文的爱也如磐石般坚定无转移。子文也被玉烟的深情所感动，他们二人紧紧相拥，对着山川大河发誓，此生无论发生何事他们二人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真正确定了彼此的深情，半月后他们二人便举行了婚礼。
玉烟头戴金丝片花冠，脸遮红丝方巾，身穿绣花红袍，颈戴精致天官锁，下身着大红罗纱裙，红缎绣花鞋。人如美玉，千娇百媚。子文一身暗纹祥云大红长袍，头戴新郎官帽，亦是俊美无斯。
司仪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至此子文、玉烟拜了父母天地，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洞房花月夜，红烛尽，朱砂消，窗里窗外满是喜庆。
思堂看着自家表妹和好兄弟有情人终成眷属，心中为他们感到欣喜，但同时不知为何也生起一股隐隐的担忧。
子文成了林家的女婿玉烟的夫君。 可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匈奴更加猖獗进犯，朝廷广招士兵和仁人志士抵御匈奴。国破家亡之际子文知道他不能仅仅流连于小家了，他有更加重要的使命。
“烟儿，此国家危亡之际，身为大晋男儿哪能置身事外呢？”子文眉头紧锁，眼里有化不开的忧愁。
身为子文的妻子玉烟自是知道子文的忧思，成婚之前玉烟就知道他和子文无法做到像平常的夫妻那样相濡以沫地过着平凡的日子，况且国家危亡之际也由不得个人选择。
“我都知道的夫君，还记得成亲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他日你若上了战场我会在家照顾好父母公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玉烟望着子文莞尔一笑，可是笑容之中有她都不曾察觉的沉重。
三日后，子文思堂便离家去参了军，临行前他对玉烟说：
国家有难，大丈夫保家卫国，虽死无悔，烟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珍重。
玉烟回道：战争凶险，烟儿亦望夫君珍重，这是烟儿绣的平安香囊，夫君带上，他日定要凯旋！”说完便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个暗紫色流苏的香囊递到子文的手中。
子文将香囊拿到手中紧紧握住，侧身骑上骏马与思堂策马奔向关口，玉烟直到人影消散再也望不见分毫才回过头。
玉烟轻抚肚子，喃喃道： “孩子呀，你爹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可是这一切子文却全然不知。这一场景真像书里说的那样：
“旦辞妻去，暮宿黄河边，不闻妻子唤夫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妻子唤夫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经过几天的奔波子文思堂二人终于到达关口孝子城。
到了关口他们才知道战事是多么的严峻。匈奴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连连攻破关口数十座城池。匈奴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子文、思堂参军后，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谋略智慧，在军中崭露头角，得到了将军的器重。将军让子文和思堂二人率领一路军队做先锋，挫一挫匈奴的锐气。
子文自幼便好读兵书，对于打仗胸有成竹，他想到了一计。匈奴善于骑射，如果正面与其拼杀，大晋的胜算并不大，这也是匈奴能够连破数十座城池原因。既然他善于骑射那便让的这骑射之术无处施展到时候他们自然不攻自破。
故子文和思唐率领一路先锋队将匈奴引诱至孝子城外的一个山谷之中，并且在山谷的两边之上设下埋伏，当匈奴进入山谷之后，便投下巨石块，来个瓮中捉鳖。
战鼓响起，战况激烈，两军拼杀，顿时狼烟四起。＂杀——＂将士们提刀以血肉拼杀，子文为了诱敌深入，故意中了敌军一箭，此箭射中了子文的左肩，虽然未伤及要害，但是伤口流着股股鲜血，甚是骇人。
匈奴看着大晋的先锋已经中箭，只要他死了，他们的士气自然溃败，到时候战争自然是事倍功半。子文看着时机已到，并让军队撤离到做好埋伏的山谷，号角吹起，军队撤离。
匈奴以为大晋的先锋军气数已尽，便要乘胜追击，再拿下一座城池，而忘记了“穷寇莫追”的简单道理。匈奴很快就被子文带领的军队引诱到山谷之中，子文一声令下，山谷两边埋伏的军队便投下巨石块，向其射箭。
谷口则又有一路军队将谷口堵住，匈奴退无可退，最后在谷中被尽数歼灭，至此，大晋士气大振。而后在子文的带领之下大晋军队又连连夺回好几座失去的城池。
皇帝得知子文的战绩之后龙颜大悦，将子文封为护国大将军，思堂为副将。
在子文的带领之下，士气再振，胡笳响起，我军乘胜追击，敌军衰竭，撤去，四周响起了胜利的欢呼声。
夜晚燃起篝火庆胜，战士们各自诉说着对家乡的思念。久别未见的家人，他们是否安好，数年未见，他们是否也在想念他们外出打仗的儿子呢？
塞外风沙，孤烟袅袅，不似关中美景。
子文不知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那日他和思堂、玉烟三人策马纵歌时候的美景了，亦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玉烟了。子文望向天空的一轮残月道:＂我的烟儿你是否吃饱饭，是否在想念我，你一人撑起偌大的家，现今是否安好？归期未定，只盼你能够珍重，等我归来。 ＂
可是子文说得再多，回应他的只有那塞外凌冽的寒风，以及漫天的黄沙。
将士们一路北上，收复失地，一年又一年，子文战功赫赫，却不得归家。
茫茫大漠，风沙凛冽，还有远处升起的一缕孤烟。
此时的子文已满面沧桑，再不似当年的少年模样。对待战争的忧思，以及塞外风沙的摧残，让子文的青丝染上了白发，脸上长满了枯木般的皱纹，额角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这是敌军在子文的脸上留下的。
在外愈久，子文对妻子玉烟的思念愈甚，关外偏远，书信不通，子文的思念也只能倾诉与这漫天黄沙。
他每日对着黄沙说＂玉烟，多年未见家中可有什么变故，有时我在想，你要是当初不嫁与我也是好的，与一个生活安稳之人共度一生，总该不是现在的光景。 战争一日不平，苦的就永远是白姓，愿边境安宁，也愿我早日回家与你团聚。”
其实玉烟过得一点也不好，十月怀胎生下了一名男婴，取名为思文，初为人母，玉烟十分开心，可也十分辛苦。
玉烟一边要照料孩子，一边又要照顾家里的生意，偌大的家业仅靠她一人操持，如此操劳，落下了病根，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每况愈下。
而子文自十二年前离家之后便杳无音讯，战场凶险，很有可能凶多吉少，旁人劝玉烟不必再等了，劝她另嫁他人，他们孤儿寡母也不必这么辛苦。无论旁人如何劝导，玉烟知道她的夫君一定会回来的。
玉烟十年如一日的操持着家业，抚养着她与子文的孩子，每日祈祷子文能够平安而归。这些成为她活着的唯一理由，玉烟每晚都会望向窗外，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或残或缺，思念着丈夫，盼望着丈夫能早日归来……
可是操劳和病痛，让玉烟再也没有等到子文的归来，临终前只对思文道:“你的你的爹爹一定会回来的，他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子文在军中十余载，终于得召回朝，被封为戎马大将军，子文马不停蹄赶往家中，却得知妻子在一年前染病去世，心中满是悲痛。看到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却从未见过一面的孩子，更是满怀愧疚。
思文看着这位陌生的父亲，毫无半点亲近之感，甚至有些怨恨。看着苍老的父亲，思文问出了他心中多年的问题:“思文，思文，母亲在为我取名都在想着你，说你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到死都在念着你!十年来你杳无音信，母亲一人操持着偌大的家业，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可曾有一丝后悔?”
子文看着眼前陌生的儿子，这是他和玉烟生命的延续，可是他的眼中有对他的怨恨，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后悔吗？子文不知，可对着思文他只道:
＂不后悔，舍小家顾大家，国家的安定是需要无数战士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能换得，任何时候都要把国家放在第一位，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可我也确确实实辜负了你母亲的一片深情......＂
思文并不赞同子文的想法，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母亲苦难的根源，思文拂袖而去，只给子文留下了一个愤恨的背影。
子文看着儿子的渐行渐远的背影，颤抖着从胸口之中拿出了一个已经泛白的平安香囊，一瞬间怅然若失，身为护国大将军他的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他竟全然不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