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我要和你到白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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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他赶忙起来穿好了衣服，淑娴已做好了早饭，炕桌上摆着一碗稀饭，一碟盐水拌小根蒜。

季风是真的饿了，端起饭碗喝了一口“苦孩呢？你吃了么？”

“上学了，我吃过了。”

“孩子这么大了，别老苦孩苦孩的叫，该叫大号了。”

“嗯，大名叫平安，我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一辈子，起名字的时候你不在，你要是觉着不好听，你就再起个名字，有个有学问的爹，名字也不能太水了吧喳的。”

“挺好的，就叫平安，四季平安，一生平安。季平安，挺好。”

季风吃完了饭，要收拾碗筷，淑娴一把抢过“快给我，不用你，你待着，我拾掇一下就走。”淑娴麻溜的收拾好了屋子，自己也倒饬了一下，用梳子蘸点水把枯草似的头发拢平，辫了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肩上，又在满是老茧的手上抹点蛤蜊油，从柜里的扁匣(一种装零散物品小匣子)拿出一张纸，放进衣兜里，掸了掸灰色衣服上的尘土，对风说“好了，咱俩走吧。”

季家庄离公社有十八里地，出了屯子要一直往南走，要路过五六个屯庄。

路上有上工妇女的和淑娴打招呼“哟，淑娴呐，你们小公母(夫妻)俩这是要干啥去呀？”

“上街(读gai)”淑娴大声答道。

“这不年不节又不是大集，上街干啥呀？”

“季风说给我们娘俩扯几尺布做件新衣裳，王家嫂子，你要不要扯几尺呀？我帮你带回来。"

“哟，啧啧啧，我可没有布票，哪像你家爷们，吃公家饭的，有的是。”

王家嫂子一撇嘴，扭着屁股走了。

“瞧她那得瑟样，爷们回来不知咋地了，忘了守了十年活寡遭那洋罪了，呸。”

风刚想张嘴说几句，被淑娴拽了下胳膊，“走吧，这些话我都听习惯了，比这难听的我都听过。”

季风腰刚好，走的不快，两人慢慢的向前行。一路上，淑娴说了好多话。风从来不知道淑娴是如此的健谈。在他印象里，淑娴是个内向木讷的人。

淑娴说了季风好些个小时候的事情，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这么多风的事情。听着淑娴绘声绘色的讲着他的事，他忍俊不忍的笑出了声。

“我真的那样么？我都不记得呢。”

“可不就那样，你说啥也不给我爹叩头，按着你的脑袋让你低下头就算叩头了你都不肯呢。”淑娴说的是当年季风去淑娴家订亲的事，爹让他给岳父磕头，他硬是不肯下 跪。

“小时候就犟，长大了更犟，说不回就不回。”淑娴的话让季风沉默了半天。

“走累了吧，歇会儿，我唱个小调给你听。”

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了大门东啊

偏赶上老天爷下雨又刮风

刮风不如下点小雨好啊

下小雨留我的郎多呆上几分钟

小妹妹送情郎啊送至到大门西啊

一抬头我就看见了一个卖梨地

我有心为我的郎买上那两个梨呀

又想起身子虚吃不了那凉东西

“淑娴，你别唱了，我……”风听着凄凉婉转的小调，心里竟然酸酸的。

“不唱了，不唱了。”淑娴从小曲中回过神，淡淡的笑了一下，“你是不好奇我怎么会唱这些东西呀？"

“是呀，你咋会唱呢？"

“以前家里农闲的时候，我爹都会请唱地蹦戏的人来家里唱戏，我这人呀，除了不会读书认字，别的东西一学就会呢。”

走走停停，两人终于到了公社。季风找到了结婚登记的民政部门。

敲门进去，一个女干部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伸了个懒腰，冷冰冰的问道“啥事？”

“离婚。”季风回答。

“离婚？你们两个谁离？”

“我。”季风答。

女干部瞅了一眼季风“离婚要两个人一起来，把你媳妇带来，带你妈来干啥？”

“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啦，怎么啦，我说错了么？”

“别吵别吵，是我们离婚，我就是他媳妇！”淑娴赶紧劝架。

“啊？啊……哈。什么原因离婚啊？”

“父母包办，没有感情。”季风说。

女干部转脸问淑娴“他打你吗？”

“不打不骂。”

“不顾家，不干活吗？”

“顾家，按月寄钱。”

“不打不骂还能挣钱，离哪儿门的婚？吃饱饭没事干了！”女干部一脸的不耐烦。

“我们俩真没感情，你给判了吧。”淑娴说。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还自己要离婚。”女干部转向季风。“你，哪个大队的？有介绍信么？”

“有，介绍信，工作证。”季风递给她。

女干部接过工作证看了看，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就是季风啊？你就是那个新社会的陈世美啊？”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啪的一声，摔在了办公桌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