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504】兵法表面是战略战术，底层是分钱分利20

73、

王世充派他哥哥的儿子、代王王琬跟长孙王安世一起出使窦建德报聘，并求救兵。

74、

突厥伦特勒在并州，大为百姓祸患，并州总管刘世让设计将他擒拿。皇上听闻，非常喜悦。张道源跟从窦建德在河南，派密使到长安，请出兵攻打洺州，以动摇山东。十二月十八日，皇帝下诏，任命刘世让为行军总管，派他将兵从土门出师，向洺州进发。

75、

十二月二十一日，瓜州刺史贺拔行威逮捕骠骑将军达奚暠，举兵造反。

76、

本年，称吴帝的李子通渡长江南下攻打沈法兴，攻取京口。沈法兴派他的仆射蒋元超拒战，战于庱（cheng）亭，蒋元超败死，沈法兴放弃毘陵，逃奔吴郡。于是丹杨、毘陵等郡都投降李子通。李子通任命沈法兴的府掾李百药为内史侍郎、国子祭酒。

唐朝封为吴王的杜伏威派行台左仆射辅公祏率军数千人攻打李子通，以将军阚稜、王雄诞为副将。辅公祐渡江攻打丹杨，攻克，进兵屯驻溧水，李子通率众数万拒战。辅公祐简选精兵一千人，执长刀为前锋；又让一千人继后，说：“有退缩的即刻斩首。”自己则率领其余部队，紧随其后。李子通列方阵向前压逼，辅公祐前锋一千人殊死战斗，辅公祐又张开左右两翼夹击，李子通败走，辅公祐追击，反而被击败，撤回，闭壁不出。王雄诞说：“李子通没有壁垒，又得意于初胜，乘他没有防备突击，可以击破。”辅公祐不听。王雄诞以其私人部队数百人乘夜出击，因风纵火，李子通大败，士兵数千人投降。李子通粮食吃尽，放弃江都，退保京口，江西之地全部落入杜伏威之手，杜伏威迁居丹杨。

李子通东走太湖，收集残兵，得二万人，袭击沈法兴于吴郡，大破之。沈法兴率左右数百人弃城逃走，吴郡贼帅闻人遂安派部将叶孝辩迎接，沈法兴中途后悔，想要杀叶孝辩，改走会稽。叶孝辩察觉，沈法兴窘迫，投江溺死。

李子通军势再次振作起来，率其群臣迁都馀杭，接收了沈法兴全部土地，北自太湖，南至仙霞岭，东到会稽，西到宣城，全部为李子通所有。

77、

广州、新州二州贼帅高法澄、沈宝彻杀死隋朝官员，占据本州，依附于称楚帝的林士弘，前汉阳太守冯盎（冼夫人的孙子）将他们击破。既而沈宝彻哥哥的儿子沈智臣又聚兵于新州，冯盎引兵攻击。战斗刚刚开始，冯盎脱下头盔大声呼喊说：“你们认识我吗？”贼兵多放下武器，脱掉上衣，光着膀子跪拜，于是崩溃，生擒沈宝彻、沈智臣等，岭南平定。

78、

窦建德的行台尚书令、恒山人胡大恩向唐朝请降。

四年（公元621年）

1、

春，正月，癸酉，任命胡大恩为代州总管，封定襄郡王，赐姓李氏。代州石岭之北，自刘武周之乱，寇盗充斥，李大恩把镇所迁到雁门，讨击，全部平定。

2、

稽胡酋帅刘屳成部落数万人，在边境为寇；正月二十三日，皇帝下诏，命太子李建成统诸军讨伐。

3、

王世充的梁州总管程嘉会率所部来降。

4、

杜伏威派他的部将陈正通、徐绍宗率精兵二千，来与秦王李世民会师攻击王世充，正月二十六日，攻打梁城，攻克。

5、

正月二十八日，黔州刺史田世康攻打萧铣五州、四镇，全部攻克。

6、

秦王李世民选精锐骑兵一千余人，都黑衣黑甲，分为左右队，由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别率领。每次作战，李世民亲披黑甲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敌人都畏惧他。行台仆射屈突通、赞皇公窦轨将兵巡行营屯，仓促之间与王世充遭遇，交战不利。秦王李世民率黑甲军救援，王世充大败，俘虏了他的骑将葛彦璋，俘斩六千余人，王世充逃回。

7、

李靖向赵郡王李孝恭献上攻取萧铣的十条计策，李孝恭转呈朝廷。

二月三日，改信州为夔州，以李孝恭为总管，让他大造舟舰，练习水战。因为李孝恭不熟悉军事，以李靖为行军总管，兼任李孝恭的长史，把军事委托给他。李靖建议李孝恭招揽全部巴、蜀酋长子弟，根据才能授给官职，安排在自己左右，表面上是优待擢升，实际上是做人质。

8、

王世充的太子王玄应将兵数千人，自虎牢运粮入洛阳，秦王李世民派将军李君羡邀击，大破之，王玄应仅仅逃得一命。

李世民派宇文士及返京上奏，请示进兵包围东都洛阳，皇上对宇文士及说：“回去告诉你家大王：如今攻取洛阳，只是为了早日结束战争。克城之日，乘舆法物，图籍器械，不是私家所该有的，委托你负责收集保管。其余子女玉帛，都分赐给将士们。”

华杉曰：

李渊的承诺，就是战争的潜规则，皇上要地盘，将士们抢钱抢人。《孙子兵法》说：“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杀敌靠煽动仇恨，激情杀人；夺取敌国的财货，则是给将士们的赏赐。曹操说:“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杜牧说:“使士见取敌之利者，货财也。谓得敌之货财，必以赏之，使人皆有欲，各自为战。人知胜敌以厚赏之利，则冒白刃，当矢石而乐以进战者，皆货财酬勳赏劳之诱也。”洛阳是东都，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李渊许诺，他一分不要，财货和女子，全部不用上缴，都分给攻城部队官兵，这个激励就很大了。

皇帝不爱钱，则官兵不要命。这种情况，如果打下来，主将李世民应该拿大头，如果李世民再宣布，他一分不拿，全部给兄弟们分，则不仅激励更大，而且分赃之后，没有人闹意见。因为他就算觉得不公平，自己拿少了，看到主将一分没拿，他的牢骚也自己吞回去了。

兵法，表面上看战略战术，底层逻辑还是看怎么分钱分利。

9、

二月十三日，李世民移军青城宫，营寨壁垒还没有建立，王世充率众二万从方诸门出动，依凭马坊的旧垣和壕沟，面对谷水，以抵惧唐兵，诸将都惧怕。李世民以精骑列阵于北邙，登上魏宣武陵眺望，对左右说：“贼势已经窘迫，倾巢而出，指望徼幸一战，今天击破他们，之后就不敢再出来了！”命屈突通率步兵五千人渡水攻击，告诫屈突通说：“两军一接战，即刻放其狼烟。”狼烟一起，李世民引骑兵南下，身先士卒，与屈突通合势力战。李世民想要知道王世充军阵厚薄，与精骑数十人冲击，一直冲出敌阵背后，所向披靡，杀伤甚众。既而被长堤阻挡，与其他骑兵走失，只有将军丘行恭一个人跟着李世民，王世充数名骑兵追上来，李世民的马中流箭倒毙。丘行恭骑马折回，射击追兵，发无不中，追者不敢向前。于是下马，把马交给李世民，丘行恭在马前步行，手执长刀，距跃大呼，斩数人，突阵而出，回到大军。王世充也率众众殊死作战，军阵再三溃散，然后又再集结起来，前后四次，从清晨战到中午，王世充兵才开始后退。李世民纵兵压逼，直抵城下，俘斩七千人，于是围城。

骠骑将军段志玄与王世充兵力战，深入，马倒，为王世充兵所擒，两名骑兵左右夹持，揪住他的头发，将要渡过洛水，段志玄纵身一跃，二人都坠马。段志玄夺下马匹驰回，后面追兵数百骑，都不敢进逼。

当初，骠骑将军王怀文做唐军斥候，被王世充抓获，王世充想要慰抚他，把他安排在自己左右。二月十四日，王世充从右掖门出动，在洛水河畔列阵，王怀文忽然手持长槊刺击王世充，王世充衣服里面还有一层铠甲，槊杆折断，不能刺入，左右猝出不意，都愕然不知所为。王怀文逃走，奔向唐军，跑到写口，被追获，杀死。王世充回城后，解去铠甲，光着上身展示给群臣说：“王怀文以槊刺我，也不能伤，这不是天命吗！”

之前，御史大夫郑颋不愿意给王世充做官，多称病不干事，至此，对王世充说：“臣听闻，佛有金刚不坏身，陛下真是也！臣实在是幸运，得生佛世，愿弃官削发为沙门，服勤精进，以资陛下之神武。”王世充说：“国家大臣，德高望重，一旦入道，将骇人听闻。等战争结束，再让你如愿以偿。”郑颋坚决要求，不许。退朝之后，对他的妻子说：“我束发做官，志在名节，不幸遭遇乱世，流离至此，侧身猜忌之朝，累足危亡之地，智力浅薄，无法保全自己。人生会当有死，早晚又有什么分别？姑且从我所愿，死而无憾！”于是削发，穿上僧服。王世充听闻，大怒，说：“你以我为必败，想要划清界限吗？不诛杀你，何以制众！”于是斩郑颋于街市。郑颋言笑自若，观者认为他很壮烈。

10、

皇帝下诏，追赠王怀文为上柱国、朔州刺史。

11、

并州安抚使唐俭密奏：“真乡公李仲文与妖僧志觉有谋反之语，又娶陶氏之女为妻，想要应验“桃李子，得天下”的歌谣。谄媚事奉颉利可汗，颉利非常喜欢他，许诺立他为为南面可汗。而且，他在并州唐赃枉法，赃贿狼藉。”皇上命裴寂、陈叔达、萧瑀共同审问。二月十七日，李仲文伏诛。

12、

二月二十二日，王泰放弃河阳撤走，其部将赵夐（xiong）等献出城池来降。别将单雄信、裴孝达与总管王君廓相持于洛口，秦王李世民率步骑兵五千救援，到了轘辕，单雄信等遁去，王君廓追击，将他们击败。

13、

二月二十四日，延州总管段德操攻击稽胡部落首领刘屳成，击破，斩首一千余级。

14、

二月二十七日，王世充的怀州刺史陆善宗献出城池投降。

15、

秦王李世民包围洛阳宫城，城中守御甚严，大炮飞石重五十斤，能掷出二百步远，八连发的弓弩，箭杆像大车的辐条一样粗，箭头像巨斧一样大，可以射出五百步远。李世民四面围攻，昼夜不息，十几天也不能攻克。城中想要翻城出来投降的，前后有十三批，都没有来得及发动就被处死。唐将士都疲弊思归，总管刘弘基等请班师。李世民说：“如今大举而来，当一劳永逸。东方诸州已望风款服，唯洛阳孤城，势不能久，功在垂成，奈何弃之而去！”于是下令军中说：“洛阳未破，师必不还，敢言班师者斩！”众人于是不敢复言。皇上听闻，也密敕令李世民还师，李世民上表，称洛阳必可攻克，又派参谋军事封德彝入朝面论形势。封德彝对皇上说：“王世充得地虽多，都是裹挟羁属，号令所行，唯洛阳一城而已，智尽力穷，克在朝夕。现在如果班师，贼势复振，再相互连接，以后更难图谋他了！”皇上于是听从。李世民送信给王世充，晓谕以祸福；王世充不予理睬。

二月三十日，王世充的郑州司兵沈悦遣使向左武候大将军李世勣请降。左卫将军王群廓夜里引兵袭击虎牢，沈悦为内应，于是攻拔，俘虏荆王王行本及长史戴胄。沈悦，是沈君理的孙子。

16、

窦建德攻克周桥，俘虏孟海公。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八十九

唐纪五

公元621年3月——12月

不满1年

高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中之中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

1、

三月二日，任命靺鞨渠帅突地稽为燕州总管。

2、

太子李建成俘虏稽胡一千余人，释放其酋帅数十人，授以官爵，让他们回去，招其余党，刘屳成也投降。李建成诈称要增置州县，修筑城邑，命降胡年二十岁以上者全部集中，以兵包围，全部屠杀，死者六千余人。刘屳成察觉投变，逃奔梁师都。

华杉曰：

李建成身为皇太子，行此不义之事，而且并无必要，就是他自己不自重，玄武门之变，也是他应得的了。

3、

行军总管刘世让攻打窦建德的黄州，攻拔。洺州严密防备，刘世让不得进。正巧突厥将要入寇，皇上召刘世让还师。

窦建德所任命的普乐县令、平恩人程名振来降，皇上任命程名振为永宁县令（空头官衔，此时永宁并不在唐朝版图，要他自己去打下来），派他将兵攻略河北。程名振夜袭邺城，俘虏男女一千余人。离开邺城八十里，检查妇人乳房，有乳汁的（证明家里有婴儿）九十余人，全部放还。邺城人感激他的仁德，设斋供应和尚，为他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