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趣
张岱与李流芳,同为明末大儒,人中翘楚,均是饱读诗书,关于雪,两人皆留下过一段挚情雅趣。
今日,重又复习《湖心亭看雪》一文,有《云溪春雪图跋》同作思辨阅读,思接千载,遥想古人,趣之记之,调拌时下繁芜的生活。
明·李流芳《云溪春雪图跋》
余春夏秋常在西湖,但未见寒山而归。甲辰,同二王参云栖。时已二月,大雪盈尺。出赤山步,一路琼枝玉干,披拂照曜。望江南诸山,皑皑云端,尤可爱也。庚戌秋,与白民看雪两堤。余既归,白民独留,迟雪至腊尽。是岁竟无雪,怏怏而返。世间事各有缘,固不可以意求也。癸丑阳月题。
白话释义:
我春夏秋一直待在西湖,但没有参观寒山寺就回来了。甲辰月,我和两位王姓的同伴一起参谒了云栖寺。出了赤山步行,一路琼枝玉干,披拂耀眼。遥望江南群山,白雪皑皑,如浮云端,尤其令人喜爱。庚戌月已是秋天,我和白民相约在两堤看雪。
我已经回来了,白民独自留了下来,雪到腊月快结束了也迟迟未下。这一年最终也没有下雪,白民失望而返。人世间的事各有缘法,本来就不能强求的。癸丑阳月题。
明.张岱《湖心亭看雪》
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见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饮。余强饮三大白而别。问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白话释义:
崇祯五年(公元1632年)十二月,我住在西湖边。大雪接连下了多天,湖中的行人、飞鸟的声音都消失了。这一天晚上八点左右,我撑着一叶小舟,穿着毛皮衣,带着火炉,独往湖心亭看雪。(湖面上)冰花一片弥漫,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天光湖色全是白皑皑的。湖上影子。只有一道长堤的痕迹、一点湖心亭的轮廓、和我的一叶小舟,舟中的两三粒人影罢了。
到了湖心亭上,看见有两个人铺好毡子,相对而坐,一个小孩正把酒炉(里的酒)烧得滚沸。(他们)看见我,非常高兴地说:“想不到在湖中还会有您这样的人!”(他们)拉着我一同饮酒。我尽力喝了三大杯酒,然后和他们道别。(我)问他们的姓氏,(得知他们)是南京人,在此地客居。等到了下船的时候,船夫喃喃地说:“不要说相公您痴,还有像相公您一样痴的人啊!”
两文都表现了文人高雅的情趣,但两者情趣是否一致呢?
据《云溪春雪图跋》中作者李流芳交待,为看雪曾先后两年赏雪、等雪。
甲辰年,“一路琼枝玉干,披拂耀眼。遥望江南群山,白雪皑皑,如浮云端,尤其令人喜爱”描景生动精炼,生动形象地写出了雪的洁白美艳,直接抒发了对皑皑白雪的喜爱。
庚戌年,更是自秋始就与朋友白民相约两堤看雪,后来,迟迟未雪,李流芳归,白民独自留下,直至腊月尽逝,终是一年无雪。
李流芳的雅趣在于痴爱西湖雪景,两次游玩,有洁白美艳之雪,就尽情描摹喜爱与赞美;迟迟未雪,友人终未见雪而闷闷不乐时,宽慰朋友“世间事各有缘,固不可以意求”,又尽显洒脱旷达。
再观《湖心亭看雪》一文,张岱笔下“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雪景尽显苍茫脱俗,这与人相同。
遗世独立的张岱,似乎对雪的洁白灵透更加痴迷。赏雪本普通,独自赏雪也不为奇,颇为赞叹的是赏雪的时间——晚上初更;赏雪的地点——冰天雪地的湖心亭。张岱爱雪,更爱自己灵魂的特立独行。
明亡后,张岱也曾积极参加过反清复明的斗争,事败隐居避世。故而文中“金陵客”与开篇“崇祯五年”又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和无限的故国之思、故园之悲。
不必荡思八荒,游神万古,只需浩渺天宇,一叶扁舟。
雅趣,没有绝对的相同,只有各自默默的喜爱。这很像在简书著文,同一片春红,却抒写出了万千情愫。
嘿嘿,我只喜欢也只选择在工作日,工作之余写文,算不算也是一种不同于别人的雅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