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欧纪行——波罗的海

我们从格但斯克机场租车处办理了相关手续，便驱车前往波罗的海，中间吃了个午饭，又到银行去兑换了些波兰兹罗提，顺便买了点儿面包火腿水果矿泉水之类的生活用品悉数放上车继续前行。

大约一个小时后，老帕说，前面就是海滩了。

我想当然地以为，他说的前面，大概就是驱车十几分钟可到的意思吧。谁知他把车停在路边，唤我下来去看海，我才知道，原来波罗的海已近在咫尺，就在几步路的不远处。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波罗的海，老帕说，我们需要在附近找个住处。

在英国，我感觉自己用半生的努力终于成功沦为了一个半文盲，而在波兰，我则是个地地道道的睁眼瞎，纯文盲，不是斗大字不识一箩筐，而是一字不识，不知道那些建筑是干啥用的，也无从辨别究竟哪家是hotel，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跟屁虫。

我们从海滩走回来，看到对面一栋非常漂亮的别墅洋房，老帕进去问了一下，每晚500兹罗提，大约相当于1000人民币，甚至还要多。

尽管我们略感小贵，但其实心下明白，此处乃旅游胜地，又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8月仍属旺季，这个价格有可能别无选择，只是想心怀侥幸地继续找找看。

没走几步，发现一家类似的，只是看起来规模比前面那家稍小一点儿，却更显精致，但见院子里郁郁葱葱，一片苍翠，还有拱形门，和颇有古旧感的桌椅板凳。

进去一问，价格竟然便宜一半，于是欣然入驻。

进屋之后，老帕才告诉我，这家之所以便宜，是因为私人老板外出度假，只有一个女雇员接应，而上一家，大约类似官方的什么酒店。

我笑说，看来还是私人的灵活，但同时心想，只要监管不到的地方就会有漏洞，这就是人性啊。

放下行李，老帕换上了泳裤，而我这只旱鸭子不准备下水，只能望洋兴叹了，于是换上了裙子。

我们一起奔向波罗的海，从住处到海滩也就两三分钟，沿途遇见几个返回的人，全都赤脚提溜着鞋子。

前面就是海滩了，这里没有下饺子一样乌泱乌泱的人群，只有有节奏的海浪声一阵接着一阵，一种真正的天籁之音，此时的曲调分明是轻音乐。

人们三三两两，有的游泳，有的散步，有的在逗弄小孩子；情侣或单身狗，一对儿或一只，并肩或四仰八叉地躺着，窃窃私语或闭目养神；蹒跚学步的小孩，赤着白胖小脚丫，摇摇晃晃地，追逐嬉戏，一脚一个坑儿，一不留神就摔个屁墩儿，跌坐在软软的沙滩上，呵呵地傻笑。

大点儿的孩子们，有组织的一拨人马正在挖渠，看上去已经挖了很大很长的工程，不知他们想要把波罗的海引向哪里。

海滩上没有兜售廉价泳衣，救生圈，海产品和吃穿用度的各色小贩，也没有不要到深海区游泳之类的提示牌，只在远处设有唯一的一家像是朋克风的酒吧。

天气不是十分热，因此撑在外面的太阳伞都收起来了，卫兵似的，成了一种景观。看人们围坐在长凳上，就着各色酒水吃海鲜，聊闲天，极目处，海天一色，远远地，偶尔有一艘货船驶过，只看见一个白色的小点儿，有时也会越来越近。老帕说，它们可能是从德国、立陶宛或拉脱维亚过来的。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许多诗句，一会儿是“孤帆远影碧空尽”，一会儿是“秋水共长天一色”，一会儿是“直挂云帆济沧海”，一会儿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等等，吓得我连忙在心里跟自己说，别这么矫情了，还是听海吧。

老帕如鱼得水，在海里畅游，我一开始还兴奋地忙于录视频，后来看他越游越远，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儿，突然觉得有点儿危险，便喊他回来，谁知他充耳不闻，游爽了，才站在水中央冲我大喊，我是去找找有没有蜜蜡嘛。

我心说，哎呀喂，这哥们儿也太敬业了。

游完泳，我们也去到那个酒吧，在海边吃了些莫名其妙的，据说叫海鲜一类的东西，聊以充饥，在我看来实在乏善可陈，老帕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说什么什么都是高蛋白。

我总体而言算是一个杂食动物，但仅限于中国式杂食，毕竟是一个中国胃。

胃口如是，制度亦如是，道理都是相通的。

唯一可以让人忽略糟糕的食物的，唯有精神之愉悦，此刻的愉悦，则来自天地之大美，还可以用来自我安慰，美其名曰，富养心，穷养胃。其实，穷养什么也不好，身体和灵魂，两者都必须是余裕的，充盈的，缺一不可。

回来睡觉时，发现床上只有两条床单，我问怎么没有被子，老帕说，欧洲人一般都是夏天自驾车到这里来度假，不需要被子，而且他们也不习惯和别人共用任何个人物品。如果天气冷的话，那就自带一条毛毯。其实很多人根本就不住宾馆，有可能整个假期每晚都睡在波罗的海的海滩上，这次你要是不来，我就准备这么干，想想都很罗曼蒂克。

天啦噜！看，这就是无处不在的文化差异，而且会事无巨细地体现在生活的各个细节，像我这种资深宅，野外生存技能约等于零的笨蛋，如何能领略西方式的天人合一境界？只好打趣老帕同志，鼓励他只身一人去海滩过夜，享受属于他的罗曼蒂克。

他撇嘴耸肩表示了对我这个拖油瓶的无奈，说最近看了一个资料，据统计，中国人是平均呆在自己家里时间最长的族群。

对呀，这难道有毛病吗？我反问。

当然没有，but…他but了半天，也不知要but什么，所以关于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半夜，我终于被冻醒，加上白天吃的东西实在是倒胃口，心说，没有被子的别墅，也终归是不暖和的，于是起身去烧水取暖。

边啃面包边喝水边想，这些西方国家的好多类似宾馆旅店等住所，一律都不提供早餐，这就意味着一大早就得饿着肚子开着车满世界出去找吃的，而且都不是一般的远，至于口味，那就别提了。这叫像我这种不会开车的笨蛋情何以堪？

突然觉得像这种类似酒店之类的服务业，还是先标准化再搞个性化吧。也真是搞不明白西方人，咋这么没有商业头脑呢？这事儿要是搁在中国，这么多的世界游客，临海的黄金地段，即使不给它整个小吃一条街，酒店自助餐至少是没问题的。

不得不承认，欧洲人真是有骆驼一样的精神，骆驼一样的体魄，以及无尽的探索这个未知世界的热情。

老帕的罗曼蒂克假期对我而言，却是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如果不是靠一颗看世界的好奇心提着，还真是受不了这份儿洋罪，唉！想想都觉得十分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