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花（5）
秋天的北海道已经有了阵阵凉意，一阵风吹过，初裹紧了大衣。
她真瘦啊。藤田坐在长椅上，望着初的背影。她倚在木围栏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湖水。她肩膀削瘦，但线条优美。她的臀部微微右倾，纤细的腰身和微曲的修长的双腿组成一种难以表述的几何美感——这就是所谓黄金比例的身材吧，藤田想，不过是男人对女人原始冲动的另类表述罢了。
他开始在脑海里拼命搜索能够形容初美貌和婀娜的诗句，他想到海涅的《什么是爱》，想到泰戈尔的《我不能保留你的波浪》，想到拜伦的《唐璜》…但当初侧过脸，用细长的手指捋起耳边被风吹起的长发时，他立刻停止了思考，他起身走到初身边，轻轻握起了她的手。
“洞爷湖是不冻湖。”藤田说，“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清澈碧蓝，但是岸边的景色总是不一样，”他指了指岸边，“这些树叫红叶黄栌，现在还早，再过一阵子，红黄相间的叶子会铺满河岸，非常漂亮，不比名古屋春天铺满樱花的河道逊色。”
“藤田先生真是幸福呢，能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度过童年。”初歪着头看着她，笑容里充满了温柔。
“决定童年是否美好的，除了美景，还有生活。”藤田转过头看着远方的湖水，“我比你幸运一些，至少20岁以前，我都觉得生活真是无比美好。”
“20岁以前？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初问。
“13岁之前，我的记忆几乎都在这儿。”藤田说，“那时我父母在札幌工作，因为太忙，大部分时间都把我寄养在乡下的奶奶家，也就是这里。后来上了小学，每当寒暑假，我又会被送到这里来。在这儿我交了很多朋友，做了很多趣事和蠢事，我熟悉这里的一切”，“13岁那年，奶奶去世了，我跟着父母回到了札幌。那年我上了中学，由于父母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我，更没法纠正我那在乡下养成的野孩子性格，再加上我奇怪的乡下口音，让我在那个班里显得格格不入。”藤田笑着说，“那时我也不帅，黑瘦黑瘦的，所以没有女生喜欢。”
“我就这样平淡地度过了中学和高校，”藤田继续说，“成绩平平，沉默寡言，很少有朋友，也没有女生喜欢”。“后来我决定去考大学，父母没什么意见，告诉我：你的未来，你自己决定。那时我突然有种感觉，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藤田笑着，脸上闪过一丝伤感。“我大二那年，父母离婚了。后来才知道，他们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是因为我才勉强维持着，当我终于上了大学，他们终于匆匆结束了近10年的同床异梦，又匆匆组成了新的家庭。”
“那时候我竟然没有什么感觉，”藤田说，“没有悲伤，没有纠结，没有迷茫，我继续读我的大学，然后毕业，开始的几份工作都不太顺利，更郁闷的是再怎么受挫，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诉苦的人。后来爸爸托人给我介绍了工作，让我认识了织田老师，人生总算像点样子了。”藤田苦笑了一声，“再后来，爸爸搬去了神户，妈妈随他丈夫去了美国，到最后，无论是这里、札幌，还是东京…”
“都剩下我一个人了。”藤田叹了口气，笑容也更加伤感。
“藤田先生…”初把手搭在藤田手上，她想安慰他，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这里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藤田说，“今晚我们住‘月树’酒店，就在湖边，有很棒的温泉，有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湖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烟火。”
“好啊，”初的笑容依然像秋天正午的太阳一样温暖着藤田的心，“可以的话，给我讲讲你笔下的‘初’的故事吧。”
“没问题，只是，还有个很在意的事情，”藤田转过头，看着掠过湖面的鸟儿，“旅行结束后，你要怎么办？”
初愣住了。
他们已经交往了两个多月，某天藤田说要带她出去走走。于是他们去了傍晚的东京塔上谈心，去了晴明神社参拜，看了奈良的小鹿，在姬路城下哼歌，在函馆看百万夜景，在小樽看街头艺人画桥，在冲绳的水族馆看鲸鲨，然后他们回到承载藤田记忆的洞爷湖。初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几乎忘了她依然是个没有安全感，没有憧憬，没有归宿的可怜女人。藤田的问题瞬间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想告诉他，她想永远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爱人，做他的妻子，但她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毕竟生活早把她的心摧残的千疮百孔。
“应该会回东京，先去找个体面的工作吧，”初把手插在大衣兜里，耸了耸肩，“毕竟在和藤田先生这样的名人‘秘密’交往呢，不能太不像样子了。”
“这样啊，”藤田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坚定地跟我说，‘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这样的话呢，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晚上泡过温泉回到房间，藤田拉开窗帘，把初轻轻抱在胸前。他从初纤细的身子里感受到无尽的温暖。他闻着她长发的香气，竟然有了微微的醉意。
“秋天晚上的湖边一片漆黑，”藤田说，“毕竟天凉了，也没人愿意穿着浴袍在外面来回走动，这里夏天热闹着呢，对了对了，还有烟火。超~级~壮观的哦！”
“真想好好看一看呢，我记忆里最美的烟火，还是7岁时爸爸妈妈带我去的夏日祭。”初的声音那么轻，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啊，那么应该快开始了，”藤田看了看手表，“来吧，别犯困哦，跟我一起数，7,6,5,4,3,2,1…”
远方传来“嘭”的一声，天空突然就被照亮了半边。一束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紧接着是四散八方的闪亮花火，旋转着飞舞着落向漆黑的湖面，然后是贴近湖面的扇形烟花，此起彼伏地绽放，仿佛刚才落下的烟火在湖面上绽开的新的花朵。烟花放飞和绽放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合为一体，仿佛在白夜盛开了一朵巨大的玫瑰。
“哇！太幸运了！藤田先生！我们竟然真的能看到焰火！”初在藤田怀里激动地挥手跺脚，像个不听话的小孩。
“这不是幸运，这是礼物，”藤田扶着初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他望着她闪着泪光的蓝色眼睛，“你才是我的幸运。”
他们深深地接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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