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斜阳
站在南湾小埠的石级上,海水一浪一浪,不停歇地拂上梯坎,船儿们随波飘荡。天青碧海,一派通朗,只可惜近处微透明的海水里头,除了鱼儿,还有饮料瓶子。
棕皮肤的小邓,一身儿黑色紧身潜水长服,背着颇为眼熟的迷你包,挎上小艇张罗起来。片刻,他招呼我们上船出发。今日,他将带我们去斜阳岛。看看我们身上的牛仔、长裙,再瞅瞅小邓,不禁乐了。他已将头套封牢,戴着一副水银闪儿的墨镜,手握引擎杆,凛凛直立,活脱脱一黑版蜘蛛侠。
“小邓你这装备哪儿买的?”
“迪卡侬。”众人大乐。
引擎杆一推,身后两只马达霎时轰鸣,激起滚滚白浪,小艇剑一般冲进无边的大海。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感受大海。虽是早晨的太阳,却耀着白芒,热情地扑撒着威猛。四望一般模样,无尽的幽蓝涌动,一角一角地凸昂,间杂着一线高起前行,顶端泛着些许白沫。
然后,我见到了彩虹,就在右后侧的海水里头。我惊讶地合不拢嘴,赶紧眨巴眨巴双眼。是的,它就在那里!我惊喜地呼喊:“快看海里头的彩虹!”
“真的哪!”
风有些大,浪潮浮涌。船头不时高耸,复又跌落,惊得我紧紧抓牢栏杆,觉着仍是要被耸出艇去,赶紧猫着腰,膝盖顶着前板,这才安稳下来。船头与海浪撞击,扬起水帘阵阵,在空中晶晶闪亮,瞬息跌落消散。可悲的胖胖君,恰处下风向,水帘大多奔他而去。我俩隔着小邓大着嗓门交谈。水顺着他的下巴串串滴落,他不住地抚掌抹脸。我大笑不休。
远远的斜后方,另一艘快艇同行,看它被浪花推得高高,又重重跌下,端的是险奇。不多时再去瞧它,竟了无踪迹。我愕然。
半个小时模样,眼前的斜阳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风蚀岩一线一线的纹理,昭示着沧海桑田的过往,顶端是密密的绿色植被。这里的天更为蓝紫澄净,海水呈现出碧绿的色泽,静止的船底更是透彻如玉。
斜阳岛登岛,垂钓,细杆,冻虾,双钩。不时听到起钓的欢呼声,岛民大鱼频频,甚者折断了一根钓竿。索性拽拉及时,那尾大鱼顺利上岸。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地拽起鱼来,甚者双鱼翻摆。而我,默默地,不停歇地,换饵,投杆。能感到鱼儿在拖坠鱼钩,起钩总是空空,甚者能看到鱼群啄食的身影。
奋斗中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我的鱼翩然而至。我兴奋地手舞足蹈呼喊不已。“啪”,它挣脱了钩,跌落在岩石上兀自翻弹不休。我低身绕着它走,却不敢下手去抓。脸颊上,估计笑容已经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近巴掌大亏得胖胖兄神乎其技,蹭蹭蹭不住起杆,大获丰收。
全家桶登岛。
拴船的小邓攀走在极为陡峭的崖间石阶,众人气喘吁吁。崖壁绿植丰沛,还有大丛大丛的仙人掌。岩台上捡到两枝海铁树,三只海星,我乐不可支。
登上小岛的顶端,开阔而平坦,小路两旁郁郁葱葱。红色灯台处,是小邓建的小屋残基。说是违章建筑,被人扒了。此处风光绝美。一栅简易木门已是藤蔓密卷,间杂着紫红黄白的小花。
美丽的栅门推门而入,蚀岩蜿蜒,花草连绵,蓝天,碧海。
我们驻足许久,有风猎猎,阳光被剪碎一海。
残垣前的美继续前行,经过“土廟娘”的小庙,土路尽头,小渔村掩映在绿树荫下。窄路,旧木门,斑驳的珊瑚岩墙,昂首阔步的跑岛鸡,随处晾晒的鱼干。
昂扬的跑岛鸡 头顶的风情屋子里黑洞洞的,没什么人声。小邓说岛民大都搬走了,这里只住着二十来人。倒是几家院子,围坐着游客,喧嚣嘈杂。
众人攀进渔网制成的吊床,看阳光透过绿荫与遮网,点点星芒,晃晃悠悠的,惹人安详。
午饭吃得欢畅,之前钓的海鱼做了渔家素烧。看着烂巴巴的,却是鲜香无比,入口即化。
入口即化饱憩一番,众人沿着来时路离去。小邓踹了一脚大树,扑楞楞掉下杨桃无数。大家又惊又喜,拾起来就是啃,汁液鲜甜爽口。
花争艳果已熟这一番,是要去浮潜。套上胶鞋,戴好呼吸管,我踯躅在船舷,迟迟不敢跳。
“扑通,扑通。”伙伴们入海嬉戏,呼唤着我。
沉默,咬牙,眯眼,我一跃入海。海水温暖的拥吻着我,没有想象中可怕。
适应了呼吸管后,我尝试着下潜,能见度不高,见到黑乎乎的枝状物,吓得我急忙出水。
天,辽远,我是一尾鱼,恣意游摆。
欢游“快来,有螃蟹!”同伴惊呼。众人纷纷游向礁石岸。“好大的螺啊!”
我听在耳里,急在心里,我就在岸边,随着潮水扑撞礁石,膝盖生疼,手指裂口,可就是爬上不去。稍不留意,便失去平衡翻倒。急死我了!左右查看地势,却还有一个攀着岩隙,不敢下水的。我心里大笑,找回一点儿自信。随着潮涌,调整姿势,脚尖触到凸起勾住踩牢,弓膝,长伸手臂触探,试着抓住岩石。终于,我成功攀在了岩石边儿上,半身入海,半身攀走,眼睛四处逡梭,寻找那光溜溜的巨大猪仔螺。
小邓从船上翻来一支胶皮电线,胖胖君拿它捅着抓螃蟹。螃蟹个头挺大,牢牢蜷缩在岩缝深处,偶尔被捅急了,伸出大螯夹你几下。
我接过电线,想掏猪仔螺,攀着岩壁越走越远。一不留神儿,跌落海底。“我的电线……”
“怎么了?”小邓不知从何方冒了出来。
“掉海里了。”
我懊恼的回过身去,继续搜寻。螃蟹君见了不少,尖角螺扒了许多,青口看到了也掰不动,可就是没有她们一抠一个的大猪仔螺。可馋死我了!
“喏。”小邓递我一个东西。天,电线失而复得!擎着它,我欢喜地往前。
螺 螺 螺也不知时辰几许,小邓招呼我们归去。这一番,太阳敛去身影,才两三点光景,天幕已然灰白。我回头恋恋不舍地张望,却惊讶地发现:船舷一侧依旧碎金片片;而另一侧,大海,显现出它峥嵘的本来模样。不见幽蓝明快,满目青灰冷凝,暗潮汹涌。是看花眼了?我扭来看去,确实这般。一半明艳,一半灰败,中间长长一道白浪滚滚,良久才复平静。
斜阳岛越来越远,直至隐匿于一片白雾茫茫。
挺喜欢斜阳这个名字。度娘说它源于天色适宜的时候,在涠洲岛上可望斜阳残景。果真这般?我却是忘了问一问小邓。